烟雨湿黄昏——北川风【CP完结】
时间:2023-06-10 14:40:19

  这一刻,我开始觉得他们两姐妹闹矛盾或许并不是刘珊的错。
  我们先去了刘维家,我这才知道她已经在市里买了房子,到了单元楼他们夫妻似乎感到一阵轻松,互相骂的更欢快起来了,火药味儿更浓了,场面很像是斗殴现场。刚打开门,他们的女儿冲进房间将沙发上的猫揍了一顿,又追着猫在房间里四处奔腾,刘维大呼小叫着制止。
  我已经接受不了这样剑拔弩张的环境,只感觉两个喷子在对着我的耳朵互相喷,毫无任何意义,还会影响人的心情。
  我提点刘维和她丈夫,“你知道你们的女儿为什么要一直追着猫打么?因为她很喜欢猫,打猫是她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而这种互相伤害的亲近方式就是你们教给她的,如果你们现在不改,以后姑娘吃得苦会更多。”
  刘维顺着我的话去训斥她老公,她并没有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因为她并没有去反思自己。
  我随口说了句“为什么每个房间都要安装空调”,他的丈夫就这句话一直质问我到离开,似乎必须要我承认自己的错误,让我为自己说出这句话而道歉。和他的任何一句对话都让人感觉到窒息。我看了看刘维,心里盘算着,以后大概不会与她有太多往来。
  人总是会因环境而慢慢去改变,年小的时候我们一起躺在被窝里嬉闹,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可后来看到了不同的风景,也就变成了不一样的人。
  一个人可以经历任何事情,不管贫穷还是富裕,但心性必须得是向前,否则便是环境的拖累。
  顺意人生的前提,永远是选择和调整那个自己必须要去适应的环境,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家庭,否则任何的努力都将白费,就像父亲一样,他与母亲的结合从来就是一种错误,自己又没有调整的能力,所以造成了之后的一系列悲剧。
  我们在刘维家短暂停留——我被追在屁股后面质问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去吃饭的点儿,我懒得再去说什么,因为我已经察觉到这个家庭虽然互相掐斗着,却也有着一致对外的阻力,我还没那么伟大去牺牲自己,去干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去给他们搞什么和平相处。
  到了火锅店,她丈夫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变得礼貌绅士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离开了那个家,还是我的几句话对他起了点作用的缘故,趁着堂姐和刘维去点餐,我告诉他,“如果你在家里也能这样的话多好?还是你觉得满是硝烟的家庭很有意思?”
  我说:“你怎么也得为你的女儿想想。”
  他沉默着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7章 凌乱的魔力
  我在家的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魏明都要和我去南湖溜一圈豆豆,魏明问:“你要将狗带回去吗?”
  我说:“你觉得留在这里我放心吗?”
  魏明说:“我看老妈的态度绝不会让你带走的,她可真坏,你说是不是?”
  我笑笑没说话。虽是冬天,但因为不刮风,又有太阳,所以感觉不到太多寒意。湖中心的芦苇荡迎风摇曳,冬天让人变得懒惰,每次走到划船售票点,我们就会往回赶了。
  从年初一开始,父亲便时不时的约一场饭局,又或者是在别人家喝个烂醉,被母亲再带回来,这样的场景在魏家每个家庭里都有,简直就是家族文化一样的存在。
  父亲躺在床上说着胡话,有时叫母亲的名字,有时叫我的名字,而每次母亲总会吩咐我去沏一杯糖水过去,又或者是:“你去听听他在说啥?”
  但实际上也没什么事,我去了,父亲又会问:“你妈呢?”
  我妈去了,训他一顿,听他哭一场,然后又会把我叫过去。
  我偷了家里接待客人的两根烟,将打火机踹在兜里,爬上房顶,又走到对面的房顶上,我坐在房顶上借着满地的月光,看我牵引的玫瑰花枝,想象它们在春天满墙盛开的样子,但我大概看不到它的第一季花,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回来。
  我低头,看到院子里豆豆正在楼梯台阶上看着我,于是走过去,将它抱了过来。豆豆恐高,呆在房顶上给它吓得不行。
  不远处有狗在叫唤,叫声接二连三响起来,豆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捏住它的嘴巴手动让它闭嘴,担忧的看了看隔壁我家的院子,豆豆无辜的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烟,转头打了一个喷嚏。
  我将烟头扔掉,扇了扇衣服散散味,又拆开一片口香糖漫不经心的嚼着,院子里母亲和魏明在找我,直到我听到了爬楼的声音,才起身走过去。
  上来的是魏明,他问:“你带着狗上房顶做什么?”
  我说:“家里憋得慌,上来透透气。”
  我的卧室在我不回家的时候其实是属于魏明的,因为房间里有电脑,从早七点到晚十点,魏明只和电脑相伴。在我回家的时候,便是魏明和我一同躲在房间里,每次母亲开门找东西,魏明都会狠狠“啧”一声,像是她的进入打破了房间里的平衡。
  母亲一边说着“哎?哎?”一边将衣橱里缠绕在一起的衣服扒了出来,放在床上,我不得已需要给这堆衣服让出位置,于是重新爬起,抱着手机在门口转了转,又去了房顶,直到母亲离开我的卧室,我才重新回去。
  我进门没多久,房门被再次开启,母亲怒道:“老关门干啥?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魏明喊道:“冷啊!”
  母亲细碎的骂着,又去衣橱里“哎?哎?”
  魏明也回她,“冻死人还不让关门了?”
  母亲转身怒指着他,说要把他打死,说要把电脑给扔了,说要告诉父亲,让父亲揍他,魏明便不说话了,像是没听到似的。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找什么,只是过了一会父亲也进来了,跟着一起找,他们并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父亲却找到了自己的内裤,他握着自己的内裤疑惑道:“我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回他,因为谁也不知道。
  我的手背冻得皲裂,想去洗手间里洗个手,抹上点油,洗手间在父母的卧室里,且我们家只有这一个洗手间,我进了他们的卧室,看到衣柜里挂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不知道我的衣柜为什么会那么乱,里面并没有多少我的东西。
  母亲也跟着进来,在自己的衣柜里翻了翻,我一边洗着手,一边听她在外面念叨,“去把被子叠一叠,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你看我们的衣柜多么整齐,床单多么整齐,这么大了你得懒死啊,还怎么嫁得出去?”
  这几句话我已经听的耳鸣,只回她:“我的卧室里有几样是我的东西?”
  母亲瞪着眼看着我提高了嗓门,“你住在那里你就得收拾,你一个姑娘住的地方那么乱你怎么好意思来着?不害臊吗?”
  我出了门,回她:“你把你们的东西都拿出来,我保证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
  母亲继续在我身后吼道:“能让你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一点不知道好歹!”
  我又想起她频频向我说道的她小时候,因为没有房子住,只能住在别人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实在体会不到这种苦难对比之下的优越感。
  我走进我的卧室,将衣柜里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都扔出了门外,再将自己的东西整理整齐,事实上里面已经空荡荡的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只有几床被子还放在最上面,那被子还不是属于我的。
  母亲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说我把干净的衣服都扔在了地上,事实上这些衣服从没见他们穿过,看花色和尺码至少也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母亲不舍得扔,就将他们全都堆在我的衣柜里。
  我的父母,他们总是将自己的卧室打理整齐,方便也留给了自己,凌乱只留给其他人来享受。
  我不止一次的抗争过,希望家里的某个地方能干净些,有时是床底,有时是沙发,有时是我的衣柜和书架,但没有一次成功,不需要等到第二天他们就能恢复原样。这个家里有一种凌乱的魔力,你只需要拿着东西从这头走到那头,手里的东西就不见了,而且再找也找不到了。
  我一边叠着属于我的寥寥几件衣服,一边看着母亲将外面我扔出去的东西又重新塞进了衣柜里,将我新叠的衣服压在最底下,这柜子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凌乱而已。
  初九,我终于要从家里滚蛋了,从昨晚开始,母亲就开始严厉的声明,如果我敢将狗带回去,她就要杀了我。
  父亲也跟着问:“住宿舍你怎么养狗?人家宿舍不让养狗吧。”
  买房这件事上我扯了谎,但我也实在不擅长扯谎,父母还以为我是住宿舍的。
  见我哑口无言,母亲再次批判起来,“这么一条疯狗咬着人了不得,你带它出去干啥?你一个姑娘家家你养它干啥?你说你养它干啥?真是出了奇了。”
  我无法向他们解释,我买了一间院子,正是他们拒绝给我作保的那一家,不仅砸进去了全部存款,而且目前还欠着信用卡的钱。
  于是我只能沉默着,听着母亲继续貌似合理的训斥我。
  我问她:“我留在家里你给我养着吗?”
  母亲一摆头,“我不养,你看着吧,你走了我就把它扔了,我去卖给狗贩子杀了去!”
  我起身,要去牵豆豆,“那我自己带回去,用不着你们操心。”
  母亲站起身,拦在我身前,“你敢去!你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我感觉站在我身前的真是一只母老虎,她要一口口撕下我的血肉。
  我问她:“那你想怎么着?”
  母亲说:“不准带回去!”
  “不带回去你养吗?”
  “你走了我就把它扔了!”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僵持不下,有了前几次逃跑的经历,母亲寸步不离的看着我,我稍微一动,母亲便要站起身拦在我身前。
  魏明推开门问道:“你今天还走吗?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说:“我要怎么走?我也得走得了。”
  母亲继续在我身后开了腔,魏明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母亲,只跟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扔掉的,我每天放学就去遛它。”
  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值不值得我信任,然而我眼下已经没有值得托付的人,我不能刚买了院子,又辞职去换一份其他工作,我还要还信用卡,无法再这样毫无意义的折腾下去,魏明成为了我唯一的依托。
  我将两手扶着额头,垂着头沉默了很久,心头犯上一阵阵的苦劲儿,苦的我就要扛不住。
  然而母亲活力四射,她根本不在乎,只是不停地说:“你带它走我就杀了你,连人带狗一起杀!不信你就试试!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真是出了奇了……”
  我推开门,去了我的卧室,看着正在玩游戏的魏明,将豆豆的事情嘱咐好他,魏明满口答应着,“嗯,有我在老妈不敢把它扔了。”
  魏明将豆豆牵过来,拴在自己身旁,寸步不离的看着。
  我带上行李,在门口蹲了几分钟,又去向奶奶告别,才终于离开了这个家。
第18章 遗失的豆豆
  豆豆留在家里以后我总是不放心,往家里打电话勤快了些,当时我想着,我与父母的关系异常冷淡,说不定豆豆是一种合适的调和剂,因为我们的聊天话题至少有了一只狗,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说:“魏明去南湖遛狗去了,我想把狗送出去,魏明还不让我咧……不行啊,它见了谁都咬,这是喂了多久了,一点都不认人,你怎么养了这么条疯狗?……”
  我知道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保护着豆豆,我明白,魏明不想辜负的是我的信任,我的信任转化成了魏明心上的责任。
  母亲说:“魏明现在连游戏都不玩了,天天放学就出去遛狗,哎,真出了奇了,竟然有东西能让他放下游戏。”
  中间我有三次回到家,每次都想把豆豆带回来,但无非也是重复刚别离时的那副场景:
  “它喂不熟的白眼狼,见谁都咬……”
  “那我带它走。”
  “你带它走我就杀了你。”
  “那放在这里你养着?”
  母亲笑嘻嘻说道:“我不养,你出了门我就将它送出去。”
  我拿起绳子她便说:“我不送,我不送。”
  可等我放下绳子她又说:“你走了我就送出去。”
  如此反复,拍着手笑嘻嘻的看着我,像是不过是在开一种玩笑而已,直到魏明推开门跟我说:“有我在老妈不敢把它扔了。”
  这个闹剧才算结束。
  因为母亲这样的闹剧实在太多,但我每次回家豆豆都安然无恙拴在那里,我逐渐开始真的以为,她不过只是在开一种玩笑罢了,她不会把狗真的送出去,她看得出豆豆对我的重要性不是吗?
  我几乎每周都会打电话过去过问一下豆豆的事,母亲的回复不尽相同:喂不熟,差点把谁咬了。说得多了,我也慢慢开始觉得豆豆可能不适合继续留在家里,它的罪孽未免太过深重了。
  母亲的一句句话给豆豆的未来铺好了路,也给我和魏明的心里铺好了路,她成功的松动了豆豆在我和魏明心中的重要性。
  直到后来,我打电话过去问魏明在干嘛,母亲说魏明在玩游戏,我便开始意识到,魏明的全部身心已经再次被游戏吸引走,豆豆可能已经不在家里了。
  在这之后,我不敢再过问豆豆的事,我害怕听到她说她已经将狗送走了之类的字眼。
  我逐渐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念着母亲答应过我她会养着,不会送走,何况她就算真的想送人也该提前跟我说一下。
  中秋放假,我回到了家,看到拴着豆豆的链子上空空如也,我心急火燎的跑进房间里,问她:“你把我狗放哪儿了?”
  我甚至以为豆豆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母亲轻飘飘地说:“我送出去了。”
  她说的是如此的平和自然,似乎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像当初翻看我的日记一样。
  我没有说什么,只感觉滚烫的血液在皮肤下奔涌,母亲让我去摘菜,我蹚在厨房的水渍里,一边摘着菜,一边想着怎么跟母亲谈判,好将我的狗要回来。
  我乖巧的摘好菜,又将它洗好,顺便把地也拖了。我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用我此刻最平静的声音跟她说:“你把狗送给谁了?”
  令人觉得奇异,她没有为人思考的同理心,却对人的态度如此敏锐,我终于开始明白过来,她并不是天生愚蠢,并不是傻,她只是从来没有把我当人,她从来没有觉得我具备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感情。
  就像她从来都觉得豆豆不好,嘴上却也一直念叨着死去的毛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不好的一只豆豆,我要如此的喜欢它,却不明白毛毛之于她与豆豆之于我的意义是一样的。她不喜欢不代表我不在乎。
  “怎么?!”母亲瞪着眼,瞬间站起身,抬高了嗓门,“送出去的你还想要回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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