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湿黄昏——北川风【CP完结】
时间:2023-06-10 14:40:19

  过了监测站以后,我们直奔售楼处,我跟在程跃身后,看着他同别人交流,走过他所走的路,我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观察着他和其他人的行为处事、一举一动,我知道,我在重新学习这个新的世界的规则。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站起来,我知道这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浴火重生,但是我知道这同样需要付出代价,艾可已经成为了第一个代价,我不希望程跃会是第二个,这是我最怕的事。
  我知道我应该涌进人群里,去经历打磨和挫折,从不同人的表情和状态中重新判定这个世界的规则,我知道我看到的人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多,就越可以迅速的变回正常人。
  “魏兰?”程跃转过身在前面叫我,挥挥手说:“跟上。”
  我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近乎贪婪地看了一眼道路上的行人们,才转身跟上。
  父亲想要去实地看下,售楼处小姐拿不出施工图,只看户型图的话也看不出什么,鉴于父亲的专业程度,售楼处小姐说通了施工人员,给我们带上了安全帽,破格放进去了。
  我看着父亲的表情,知道他对这房子很满意,他问了些建筑上的东西我听不懂,售楼处小姐好像也不懂,但父亲看一眼便心中有了数。出了小区以后,他又去小区外围看了下,留下一句评语:生活设施很完备,是个成熟的生活圈。于是程跃便敲定了这个小区。
  我们处理好首付和贷款的问题,我觉得身上的担子忽然重的我恐慌起来,而父亲对程跃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我知道程跃会满心的感动,因为我也感动,所以我更加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找母亲那样的女人?
  我忘记是哪个名人曾经说过:聪明的男人都会知道找个好老婆的重要性。在这方面,父亲显然不够聪明,否则以他的能力可以发展的更好。
  程跃送父亲回去,而我回到了潍城的院子。我在这里本就没有住过多长时间,而阔别已久,它让我的觉得更加陌生了。我站在门口观察四周,一度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属于我的。
  程跃发微信告诉我,说他今晚回不来,需要在家里收拾一下明天才能回来。我看完信息后套上外衣,坐公交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夜市,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看人,只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于人群里。我知道,人所凝造出的环境,可以逐渐冲谈我身上的戾气。
  我坐在长椅上,在夜晚的荧灯光下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色,嬉笑怒骂,在我的脑子里都构思出一个因由。
  我脱掉鞋子,习惯性的抱紧双腿,在拥挤的人群里,很快我的鞋子上多了个脚印。我俯身抹了抹,套上鞋子重新踏入了人群,人流将我推搡而来又推搡过去,将我挤进了路边的一家书店里。
  我看着货架上摆满的书籍,想起被我抛弃已久的阅读,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起过书。相较于饮品店和小吃店面前排起的长队,书店明显冷清了很多,我在里面转了又转,看看标题,看看书面上的简介,又十分谨慎的拿出手机去网站搜了搜评分,才挑选了三本书离开。
  在吵嚷声中,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程跃打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夜市,他惊叹道:“你是不是疯了?在这个时候去人那么多的地方扎堆?”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正是疫情时代,怪不得路上人人都带着口罩。
  我说:“但是这里人好多。”
  “快点回去”,程跃说。
  我提着三本书应声往公交站赶,霓虹灯和马路上的车流不断地提醒着我有多渺小,我明白,当人开始变得谦卑,就有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
第39章 三只小猫
  第二天下午,程跃拉着他满院子的花回来了,后备箱一打开的时候我惊叹了一下,只听程跃催促道:“快点帮着搬。”
  我明白,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如果不快点送花入土的话,它大概就活不下去了。
  把花苗一株株搬放在墙角的阴凉处,将院子里的水龙头接上水管,而我忙着挖坑。我在这份活计上找到了久违的熟悉感——一个听从命令的小工。
  程跃是个种花天才,我觉得他应该开个花店,只是如今这经济形势恐怕开店和扔钱也没什么区别,只能期盼经济复苏的那一天。
  程跃说:“去把储藏间的底肥拿过来。”
  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储藏间翻找,底肥拿到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竟不知他何时准备的这些东西。就像其他的很多东西,他总是悄悄地准备了很多,而我丝毫的不知情。
  我们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将花儿们收拾妥帖,他在水龙头上洗了洗手上的泥,又将院子里的地清扫干净,我看着他的举动,才知道应该过去帮忙。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人打扰我,我可以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什么都不会做,持续很久很久。我在家里面就是这样的,然而现在突然将我放了出来,放到了一个更轻松自在的环境里,我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程跃提起几袋垃圾,转头看向我,晚风吹起他的头发,他问:“你会做菜吗?”
  我沉默着点点头,见他轻轻一笑说:“那边有个晚市,我们去逛逛,顺便买点菜回来”,他转过头去,声音里带着笑意,“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我内心疑惑着:他不是嫌人多么?却并没有开口问出什么,只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内心担忧着我们的生计问题,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搞到了银行的贷款,也不知道他因为结婚的问题砸进去多少钱,有没有剩下多少存款,我们从来不会谈论钱的事儿,可这又是生活所必须的。我明白,我应该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代找份勉强糊口的工作才行。
  将垃圾扔掉以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口罩,转身递给我一个,我正要伸手接的时候,他又故意抬手拿走了,转而给我挂在了耳朵上。我知道他只是在逗我。
  口罩底下,程跃的声音显得含混不清,说:“我以后要陆续忙起来了,恐怕不能经常待在家里,昨晚看过一份工作的老板给我打了电话,公司离着这里不远,但是需要经常出差,据说一个月怎么也要出差五六天,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想趁机问问他,将心里头的话捋了又捋才鼓足勇气开了口,我说:“你之前没有在工作,是怎么让银行给你贷款的?”
  我看着他的脸色等待着他的回答,忖度着自己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是否有什么问题,这令我紧张无比,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程跃一笑说:“你当我这些年在外面是白混的?”
  我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又看,确切的说是看了看他的眼睛,但是只看到了含笑的双眼,却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已经无法再让自己继续问下去,尖刺正藏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趁机夺势而出。
  他牵起我的手走向晚市的方向,闲聊似的说:“说是明年要交房,到时候我的花儿可怎么办?啧,我买那辆车,就是为了拉那一院子的花的,早知道当初就不买那么多苗了,如今已经养了这么久,再丢弃实在是不忍心。”
  我以为他忽然买车是因为母亲的要求,可原来是为了那一院子的花的,他在我心里的稳重形象忽然晃荡了一下,变得有些生动可爱起来。
  我想起了曾经的我自己,不过是为了一条狗就买了这座院子,还背上了贷款。
  我无可奈何的想着:我可以为了豆豆买一间院子,母亲也可以为了二十块钱把它扔掉……
  程跃很快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就像是会算命一样一下子就算中了。他忽然转头看向我,我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将眼泪藏在口罩下面,这一刻,除了吹过来的夜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程跃问:“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他放开我的手,转而揽着我的腰,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口罩下面我紧咬着嘴唇,眼泪却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听到的字却只有一个,“……狗。”
  在这很久以后,当我翻阅我的朋友圈,看着豆豆曾经的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上面那条狗的模样可真是陌生,陌生到似乎与我没有过任何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我每次想起它都会泪流满面,所以我明白了,比狗重要的是受伤的心情。
  程跃并不明白我说的狗是指哪一条,我们错过了太多的年岁,但我知道只要我说出口他就会替我找到,而我也是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是物是人非。
  豆豆已经属于过去了,再找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果然,程跃问:“哪条狗?我去给你找回来。”
  我摇摇头,将眼泪抹在他身上,他又说:“那我重新给你买一条?”
  我又摇摇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养狗了。
  我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并不想在他面前哭,让他跟着我发愁,奈何他实在太过敏锐,我的情绪稍一有变化他就能立刻察觉到。
  待我情绪稍微平复之后,他才问我,那条狗是怎么回事。我哽咽的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说的没头没尾的,不知道自己说成了个什么样子,但我仍旧记得我最后说了一句,“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她欺骗我,用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对她产生了信任,将狗留在了家里,然后她用强硬的语气和不停的抱怨逐渐在我们的心里给豆豆做了定位——一个不合格的家庭成员,然后时机成熟,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成功将它送走了。
  我埋在程跃的怀里哭的停不下来。第二天,程跃面试完之后提了三只狸花猫过来,说是从路边捡的。我看着这三只小猫潦草的模样,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是挨家挨户从村民家里寻来的也未可知。
  我鼻头一皱,抿着嘴,感觉又要哭出来了。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我能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因为他实在填补了我人生中所缺失的大片温柔,在遇上程跃以前,我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如此被人对待。
  我俯身去触碰他的嘴唇,程跃却惊喜地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他垂眸看了看我手里的狸花猫,笑道:“感谢三只小猫。”
  他说这话在我听来似乎有些委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虐待了他,或许事实真的如此。
  我想变回一个正常人,像多年后初遇他的那个夜晚一样,可以顺畅的表达出思念和爱慕。
  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得去看心理医生。如果身边没有在乎的人,我不介意缓慢的成长和康复,可偏偏有那么个人一直望着我,我不想辜负他,不想做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我抬眼心虚的看了看程跃的眼神,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狸花猫,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一种姿态去面对他。当我想尝试着与他亲近,可这种亲近感是如此的让人陌生甚至恐惧——我缩在屋子里太久,已经不知道怎么与人亲近了。
  我垂下头,小声说:“我明天会去看心理医生。”
  程跃立刻说:“我陪你去。”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而我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他,“面试没通过吗?”
  他笑笑说:“通过了。我可是在大城市混过的人,这种小地方的面试难不倒我,不过推迟一天上班也无妨。”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这件事情不允许反驳”,他果断道。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用温柔的态度说出如此果决的话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他提起小猫扔在沙发上,俯身盯着我的嘴唇,说:“吻我。”
  我们本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他这个模样却让我觉得有些局促,我脑袋轻轻一晃,碰了下他的嘴唇,他说:“还不够。”
  事实上,我很害怕张开嘴,因为那只魔鬼还住在我的嘴里面,我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感觉她要破口大骂起来,我并没有信心能够控制得住她。
  我说:“我还需要点时间。”
  程跃没有明白我所说的需要时间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我的嘴唇,“我不管,吻我。”
  听着他如此孩子气的回复,我竟忍不住笑了,抱着他的脖子认真的亲吻起来,心中暗自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个月的时间,我至少要具备正常人的判断力。
第40章 倾诉
  给我做咨询的心理医生叫劳拉,我经历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摸索,大约有十年之久,但我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坐在心理咨询室里。说实话,鉴于国内目前心理学的发展情况,我对他们保持着严重的怀疑。
  劳拉让我填了一大堆问卷,才开始跟我说起收费问题,而我在心中忖度着她的专业程度。
  我看了看手底下的问卷,转头看着程跃,跟他说:“你先出去。”
  他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生气,用眼神在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
  但他看了看对面的劳拉,还是开门出去了。
  劳拉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我,问道:“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你是在有意避开他么?”
  我摇摇头,说:“有他在,我说不出来。”
  我从那堆问卷里抽出一张,在后面重新填写了答案,这次我写的很详细,不比之前的寥寥几句。
  劳拉看看我的问卷,又看向我,说:“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吧,你妈妈一直在恨你。”
  我心里面一颤,如实说:“我总是在频繁的失忆,很多东西,尤其是一些内心的经历和感受,似乎,都逐渐被某种力量抹去了。我现在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感觉自己像块石头,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
  劳拉说:“抹去伤痕的,是子女对父母天生的爱的本能,他们不断地欺骗自己,去否定自己的真实感受,模糊掉真相,以让自己觉得,父母也是爱自己的。你希望我能对你残酷一点是么?劈开你眼前的那道屏障。”
  我咬着牙说:“我宁可痛苦,不要麻木。”
  劳拉认真的看着我,说道:“把你寥寥的记忆说给我听听,我来替你判断一下。”
  我扶着额头,在脑海中努力地挖掘,恨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说给她听,我希望能让她告诉我正确答案,因为只有我知道了正确的事情,我心中才能有衡量的标杆。
  ……
  劳拉问:“在你发现自己说话失控之前,你经历了什么?或者说是,内心经历了什么?”
  我努力的去回忆,才回忆起那段修罗场般的日子,但那种感觉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是如此的陌生,就像那并不是我所经历的一样。
  我说:“我总是在杀死自己。”
  “比如……”
  我说:“我总是看到自己在吃.屎……”
  我看到那柄平躺在桌子上的水果弯刀变作数倍大,一次次划向我的脖子,割下我的头颅,热血溅满了墙面;
  我看到母亲拿着砍刀捅向我的肚子,将我的身体剁碎成一块又一块,厨房里的泥泞变成了满地鲜红色的血;
  我看到我站在浴室的门口上吊,两手抓紧绳子不放,直到把自己的脖颈绞断为止,脑袋落在地上滚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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