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今日是大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17:17:48

  “江流,你与王志、马林护送沈大人。其余人随我将人引开。”钟岄吩咐道,瞥向了常欢,“若你不愿涉险……”
  “姑娘!常欢陪着姑娘。”常欢毅然拿起了马车的缰绳。
  “不要听她的!”沈沨忙道。
  “你不是说文逸要来了吗,我气运一向不错,还是你任重道远一些。”钟岄微微扯了个笑,挥鞭打马而去。
  “钟岄!”沈沨伸手去抓起行的车轮,被江流眼疾手快地拦下。
  “大人!”江流拦住沈沨,“大人是朝廷命官,那贼人的首任当是截回尤二郎,定不会对大娘子下杀手,大人当务之急还是带着卷宗与犯人去永安向刺史大人伸冤才是。”
  “她自己都那么害怕……”沈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哽咽与心疼。
  “大人再不走,等那贼人回过神返回来,那便晚了!”
  沈沨望着远去的马车,手攥得越来越紧,他猛然转身上了板车,命江流打马,王志与马林随车断后,几人飞快离去。
  二
  钟岄与常欢几人驾车横冲而出,瞬间吸引了来人的目光,好在冬日天亮得晚,此时天还未完全明亮起来,板车矮小且与马车行得近,故而无人发觉有辆板车从另一小路离去。
  来人皆向钟岄方向追去。
  车上少了沈沨与装尤翰庸的木桶,轻便了许多,行得也快些,钟岄为了装得更像一些,故意让常欢驾马往官道上行。
  但是姑娘到底是姑娘,常欢与钟岄力气不大,驾马技艺也不甚娴熟,未及五里便让人追上。
  马车被几人截停,紧紧包围起来。
  钟岄将常欢拉入车内噤声。
  薄薄的乌云遮住了月,朦胧月色下,钟岄透过车帘缝向外看去,只见四处包围着身着夜行衣的带刀杀手。
  “沈大人,将二公子交出来吧。”为首的头目语气轻狂傲慢。
  马车中沉默不语。
  “沈大人,麻烦您认清些,如今是我为刀俎您为鱼肉,您还是顺着我们,少吃些苦头吧。”
  马车中依旧默不作声。
  头目没了耐心,上前一把扯开车帘。
  忽然一只簪子刺来,杀手头目拉住来人的手臂摔到地上。
  “姑娘!”常欢跟着跳下车扶住钟岄。
  “两个女人?”头目一时奇疑,命人将马车搜了一通,没有发现别人。
  “想必你便是沈沨的娘子吧?沈沨呢?二公子呢?”头目拔出了剑指向钟岄。
  钟岄笑笑,垂首不语。
  头目皱眉思索少顷,语气暴躁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定是在刚刚那个坡处!追!”
  随即又瞥向钟岄,头目吩咐身边人道:“杀了她!”
  看着诸人离去,钟岄无视提刀而来的黑衣人,望了望天色,天将大白。
  钟岄默默闭上了眼睛,沈沨应当会逃出去吧。
  谁知迎面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住手!”
  钟岄睁开了眼睛,是文逸。
  文逸打马而来,相貌一如往昔风姿俊逸,鲜衣怒马,内里纹锦红袍,外着白色大氅,脚踩白色踏雪靴。
  文逸先一步认清现状,飞身挥剑将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挑开,让人将其绑起来,连忙将钟岄扶起:“岄姐姐!我从泰明一路而来未寻及你们,好在听人说一队黑衣人向永安官道去了,紧赶慢赶才赶上。你可有事?”
  “我无事。”钟岄见文逸眼底乌青,一看便知是连夜快马赶来接应。
  文逸稍稍松了口气:“你无事就好,沨哥儿呢?”
  钟岄一听到沈沨的声音,连忙抓住文逸的袖子:“沈沨坐板车往永安去了,贼人已经追过去,你,你快去!”
  “姐姐别急,我知道了,马上就去助他。”
  文逸带了十个亲信,分了五个护送钟岄回泰明,随后便驾马向永安方向去了。
  板车虽然隐蔽却不耐远行,沈沨一行人又带着尤翰庸,尽管疾行,却仍然在永安三十里外被人截住。
  “沈大人,将二公子交出来。”杀手头目握住腰间的刀,已经没有了任何耐心。
  “阻拦县尉办案可是要治罪的。”沈沨正襟危坐于简陋板车之上,镇静自若道。
  头目嗤笑一声:“大人要治我们的罪,也得有命治才行。”
  “尤二为非作歹,尤府截杀县官,本官定要秉公治罪,将凶手绳之以法。”
  头目嗤笑一声,拔刀指向沈沨:“沈大人尽会说这些大话,好歹堂堂男儿,竟然将自己娘子当做诱饵声东击西。”
  “也罢也罢,那便由在下送沈大人与娘子团聚吧。”
  沈沨面色一滞,袖中的手攥得指节发白,缓缓起身下了板车,拔出佩剑指向头目冷道:“挡本官办案者,杀。”
  两方话不多说便厮杀在一起。
  几人将沈沨护在中间,沈沨护着装尤翰庸的木桶。
  尤翰庸方才转醒,被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到说不出话来。
  见状,沈沨将佩剑横在了尤翰庸颈前:“不想死的话,就让他们都住手。”
  佩剑的寒光剑气凛冽直逼颈前,尤翰庸被吓破了胆,汗毛都竖了起来:“都住手!都住手!”
  谁知头目阴险一笑:“沈大人杀害世家子弟,这罪过可不小。”
  尤翰庸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沈沨冷笑一声:“谋杀官妇,弑毙县官,就连族子也不放过,尤家是要通天不成!”
  “沈大人要怨,便怨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吧。”头目挑眉摇头叹了口气
  尤翰庸一愣:“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
  “东家说了,能将二公子救出来最好,若沈大人不配合,那一并送二公子与沈大人一起下黄泉。”
  “什么!”尤翰庸惊道,“你们敢!我是尤府二爷!”
  头目不再废话,提刀杀向沈沨二人。
  沈沨本想利用尤翰庸拖延时间,伺机突围出去,却没想到尤府会如此翻脸不认人。
  他会些功夫,却也堪堪自保,现在还要护着尤翰庸,不过多时,身上已经挂了彩。
  其他人便更不必说,多多少少都带了伤。
  “死在为民正道的路上,本官无悔,只是连累了大家。”沈沨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说得好!”文逸驾马而来,从杀手后方杀了进去,“沨哥儿!岄姐姐我已经救下来了,算着时辰,现在应该已经到泰明了!”
  头目暗道不好,连忙吩咐人全力绞杀沈沨与尤翰庸。
  沈沨心中一暖,朗笑两声红了眼圈,握着剑的手愈加坚决。
  “公子!他们在这里!”不远处传来了鹤鸣的呼喊。
  少顷又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听起来有杀手的数倍人数。
  “沈沨!”章曈策马而来,一弓连发三箭射中了三个杀手,“留活口!”
  章曈身后无数甲士提剑而出,逼退了杀手。
  “沈大!”章曈匆匆下马赶到沈沨身边,“你现在怎么样了?”
  见到章曈,沈沨如释重负,虚弱一笑,还未来得及言语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三
  与沈沨相比,钟岄安稳许多,平安无恙地回到泰明。
  担忧着沈沨的安危,钟岄一进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沈府求救。
  沈霖与杨氏听了沈沨的事,立即派人手去救。
  “除了这个办法,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钟岄强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岄儿,不是你的错。”杨氏拍了拍钟岄的手安抚道。
  “护一县百姓公道,是沨儿身为县尉的职责;护自己妻子平安,是沨儿作为夫君的职责。你身为他的娘子,冒死舍身为夫引开追兵,当是我们对不起你。”杨氏心疼地用帕子为钟岄擦着眼泪。
  “不行,我得看见他无事才放心!”钟岄听不进去话,转身就要跑出门去,结果没跑两步,便晕了过去。
  钟岄再次醒来,是两天后,睁眼便看到了伏在自己榻前的常欢,连忙坐起身。
  常欢见自家姑娘醒了,连忙倒了水喂其喝下:“姑娘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姑爷呢?他怎么样了?”钟岄一把拉过常欢焦急问道。
  “沨儿无事,你放心吧。”杨氏进了门,坐在钟岄榻前的软椅上,“逸哥儿带了章小公子的信,说两人已经救下了沨哥儿,性命上无碍,只是伤得比较重,得调养一段时间。”
  “他受伤了?”钟岄眼圈又红了起来。
  “他得走这一遭。”杨氏欣慰地拍了拍钟岄的手,“永安传来消息,章小公子已经上报刺史,章大人不日便要亲审此案,高氏的案子就要沉冤得雪了。”
  钟岄的心中终于有了些许慰藉:“娘,我已大好了,我得去永安照顾他。”
  “沨儿如今住在文家,吃穿将养都不必发愁。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吧。”杨氏心疼地看着钟岄。
  “这次你们二人都受苦了。且在家将养一段时候,等事情了结,让沨儿亲自来接你回去。”
  钟岄闻言咬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第24章 昭雪
  一
  “下官沈沨,有覃临尤府把持覃临县政,草菅人命罪状数十桩卷宗上呈刺史,望大人详查!”沈沨头戴玄黑乌纱帽,身着靛蓝无尘官袍,手捧卷宗,旁跪尤翰庸,在刺史府门口喊冤。
  章曈早就同章琰说明了情况,章琰便将公堂设在了永安城县衙。
  章琰头戴六玉乌纱帽,身着绯色官服,长眉蓄髯,虽年近知天命,却双目炯炯有神,长相绮丽俊秀,比章曈还多出了许多历经世事后才有的沧桑与精明。
  翻阅完沈沨呈上的卷宗,章琰问道:“尤翰庸,你可认罪?”
  尤翰庸自知如今无论如何自己都难逃一死,身体都成了筛子,哭道:“认,我认罪。”
  尤翰庸认罪,自然难逃一死,只是卷宗除了尤翰庸以外,仍有尤府主君、尤府大公子之罪五,所以一时无法结案,尤翰庸又被押入牢中。
  县尉喊冤,古今难遇,一时间天下皆知。
  文逸与章曈商量着趁热加柴,将沈沨夫妇为了替覃临百姓向尤府讨公道,遭遇伏杀,险象环生,身受重伤,最终将证据送到刺史手中的消息传到了覃临。
  一时间覃临人声鼎沸,数百人自发去永安陈情诉状,请求刺史大人明察此事。
  章琰十分重视此案,没有假手给别人,派了自己的亲信去调查。
  诸案皆涉及尤府,有马林和王志在,还有沈沨与钟岄整理出的案宗详尽切实,是有力的证据,不仅高氏案被查了清楚,又牵扯出尤府许多大大小小的暗事。
  章琰将判当日,尤翰康赶到永安,去牢中见了尤翰庸一面,尤翰康走后,尤翰庸愈加悲愤,竟一头撞死在牢中。
  随后,尤翰康上堂与沈沨当庭对质,竟然诡辩到将全部罪证推到了尤翰庸一人身上。
  沈沨的伤没有好全,又多日奔波,再加上尤翰康的话自圆其说,无懈可击,他未得结果便一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沈沨未下榻便从江流口中得知,刺史已经判了尤翰庸一人死罪,尤府偿还覃临数百遭受迫害的百姓人家共二十万两白银,良田一千五百亩充公,助纣为虐的尤府旁支偏房子弟流放千里者无数。
  各罚皆避重就轻。
  二
  沈沨由江流扶着匆匆赶到刺史章府时,章琰正在庭前吃茶。
  见到来人,章琰吩咐身边的问渠为沈沨烹了盏茶:“沈小大人还病着,说话之前还是先坐下来吃盏茶降降火气吧。”
  沈沨没有答应,只直直向章琰行了儒生大礼:“刺史大人,判罪尤府的告示可是真的?”
  章琰笑着点了点头。
  “可大人的亲信早就报来,明明罪魁祸首不止尤翰庸一人。”
  “本官知道不是他。”
  “可大人为何这么判?那尤翰康明明是在颠倒是非,将尤家父子把持一方县政,谋权暗斗,助纣为虐,欺民伤财的阴谲之事,变成了正直名门养出了不忠不孝的纨绔子弟,又痛心疾首壮士断腕,愿举家之力为其赎罪的忠良故事!”
  “如此,沈沨身为县尉,如何对得起覃临百姓?”沈沨情绪激动起来,咳嗽不止。
  “那依沈大人言,本官当如何判呢?”
  沈沨缓了缓力气,声音略小却分外铿锵:“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妨碍县政、谋权算计,更应按北昭律法判抄家死罪。”
  章琰听罢呵呵笑了起来:“沈大人,本官没有将尤翰康的话传出去,覃临百姓依旧念着你的恩。”
  “除此之外,秦慎因为为官不仁,对百姓冤屈坐视不理的不作为之罪,本官判了他革职查办,永不续用。你揭露此案有功,本官已经上报朝廷,擢升你为新县令。”
  “就连此次跟你一起查案的马林和王志,也因为搜集证据、护送有功,被直接收用为捕快,不必再辛苦讨生活了。”
  章琰摩挲着椅子雕花的把手,故作疑惑道:“沈大人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必揪着尤府不放呢?”
  沈沨听罢一时悲愤:“恩师章珏高风亮节,章小公子真诚坦率,下官本以为大人也是一个勤政爱民,为民做主的好官,没想到大人也与那些蝇营狗苟的俗人一般,是下官信错了人,下官告辞。”
  “沈大人,”章琰含笑叫住了沈沨,“观万物而少为,明心境而不言。沈大人出入仕途,事做得太急太绝。为官是门学问,可不能单凭一腔孤勇。”
  “尤府百足之虫,纵死难僵,背后关系如网纵横交错。凭你,凭我,一时不可能理清楚,非徐徐图之不可成。”
  “你是个好苗子,虽然谦逊有礼,但骨子却倔得很。本官让你做县令,是要磨磨你的骨头,你却这般误会本官,到底是你信错了人,还是本官信错了人呢?”章琰慈祥笑着。
  沈沨猛然转身,眼神中满是惊讶。
  “沈大人现在可以同本官吃盏茶了吗?”章琰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沈沨坐下。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风里还带着些许寒气,章琰命人为沈沨添了一次又一次热茶。
  沈沨与章琰长谈许久,最终行礼告退。
  覃临高家案收尾未完,且县令交接事务繁多,沈沨身子才好,便匆匆回了覃临。
  “沈大人。”秦慎还是一副慈祥老好人的模样,“恭喜啊。”
  “多谢秦大人。”沈沨谦敬地回了一礼,“共事半年,秦大人教会了下官许多,秦大人是下官的老师。”
  “老师谈不上,是沈大人给我实实在在上了一课。沈大人比我更像县令。”秦慎吟吟笑着,丝毫没有革职的狼狈模样。
  “秦大人说笑了。”
  “沈大人做了县令之后有什么打算?”秦慎微笑问道。
  “清账。”沈沨坦然道,“把县衙这几年攒的荒唐帐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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