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今日是大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17:17:48

  潘氏红着眼圈别开了脸:“姝儿,你劝劝她。”
  文姝上前抱住钟岄,想帮她起身:“天黑了,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我不走!”钟岄推开了文姝,“若天子不还我们公道,我便在这里等到死。”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一旁的岳氏嗔道,“许是今上案牍劳形无暇顾及。我们先留下人手在此等消息,先回去吧。”
  钟岄倔强不语,只睁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大威严的宫门紧紧关闭。
  “现在今上尚未定罪,便是心里已有了考量。若听见你敲登闻鼓,一怒之下判了抄家死罪,你找谁说理去?”潘氏耐心劝着。
  “我不是想逼迫今上,我只是想问问今上,为何一直针对他,一贬一升又贬,如此磋磨他。”钟岄垂首无力道,不明白这世道为何要如此折磨沈沨。
  “今上不欲传扬此事,我偏要让天下人闻知此事,沈沨的是非功过,非陛下一人轻言可判定,得交给天下人评说。”
  “二丫头,慎言!”岳氏谨慎地瞧了一眼宫门口的守卫,上前拉住钟岄的手,挡住守卫的视线,轻声怒道,“你不要命了?”
  “如今已成这般模样,我有什么可慎言的?”钟岄凄凄笑着,“我不走,你们别劝了。”
  “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呢?”潘氏急道,“如今已入了冬,夜里如此凉。就算你不顾自己,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你忍心看着你与沈相公的孩子出事吗?”
  钟岄低头捂着肚子,默默落泪。
  “把马车牵过来。”潘氏叹了口气,见常欢还在敲着,上前拍了拍,“傻姑娘,还不快扶你家姑娘上车。”
  钟岄被扶起身,直直看着庄严肃立的宫门,仿若透过宫门看着紫和宫中高座的皇帝正嘲笑着自己的螳臂当车,决绝闭上了眼睛。
  “钟娘子,你还好吗?”一声女声传来。
  众人转过身,见是徐颂卿,连忙行礼:“见过黎王妃殿下。”
  徐颂卿径直上前扶起钟岄:“都免礼。”
  钟岄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拉住徐颂卿的手:“殿下,殿下可有法子帮我们向天子沉冤?”
  徐颂卿不忍看钟岄热忱的眼神,垂首无奈摇头。
  钟岄心里又是一凉,脚下一时不稳,踉跄两步。
  文姝连忙抱住钟岄:“一定会没事的。”
  “今上如今身子大不如前,绝不是有意不顾钟娘子的。如今陛下尚未定你家大人的罪,想必是心里为难,最后定从轻发落。”徐颂卿不忍看钟岄如此绝望,轻声劝道。
  “都说没有不升不降的官,如今沈沨在一年之内一升两降,如今还被下了大狱,还算是奇事。”钟岄苦笑起来。
  “钟娘子还是好好照顾身子,早些回家。若有了消息,我便派人支会钟娘子。”徐颂卿挽住钟岄的手臂,扶着她上车。
  “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圣人所言,乃真理乎。”钟岄猛地吐了一口血,眼前一黑,倒在了文姝的怀里。
  “钟岄,钟岄!”
  几人一时乱作一团。
  潘氏瞧见了钟岄身下一片殷红,顿时大惊:“这是动了胎气了!”
  “二丫头如今才七个月,到哪里找产婆?”岳氏也心急道。
  “黎王府!你们随我回黎王府!”徐颂卿扶住钟岄,“前几日侧妃小产,产婆还在府内照料。黎王府离宫门也近,你们随我来!”
  二
  黎王府府医诊断,钟岄有了生产先兆,必须要喝催产药将孩子生下来,若不然母子皆保不住。
  几人便只好做主让产婆催产。
  产房中时不时传来惨叫声。
  岳氏与潘氏守在门外,听得心惊。
  “二丫头是第一次生孩子,让她省些力气!”岳氏焦急吩咐道。
  “是。”常欢的声音传了出来。
  “钟娘子如今才七个月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如此的罪。”潘氏拿着帕子掩面。
  “大夫开的催产药好了。”文姝带着云乐端着药走上前来,“都是用的好药,我全程盯着,没有人做手脚。”
  “送进去吧。”徐颂卿命人开了门。
  房内的惨叫声中瞬间大了一倍。
  “不行,我得去陪着钟岄!”文姝为难地看向潘氏。
  “好孩子,去吧。”潘氏点了点头,默许文姝进门。
  内室榻上,钟岄冷汗涔涔,已没有了力气。
  “姑娘,再加把劲!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常欢满手鲜血心急万分。
  七八个婆子端着一盆有一盆的血水出门,面上神色皆愁眉不展。
  “钟岄!”文姝上前拉住钟岄的手。
  见是文姝,钟岄勉强笑了笑:“我没有力气了。怕,怕是不成了。”
  “这可是你和沈沨的孩子啊,你忍心看着他还在狱中,你们母子便弃他而去吗?”文姝紧紧握着钟岄的手,仿若要将自己的力气都传给钟岄一般。
  “沈沨……”钟岄的泪水簌簌落了下来。
  “想想沈沨,想想你爹娘与大伯母,想想我。”文姝也红了眼圈,“我没有爹娘了,如今除了文逸,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丢下我,你还欠了我多少银子,你得还我一辈子!”
  钟岄苦笑一声:“还不上了,我对不住你。”
  “你不是说生了孩子让我当孩子干娘吗?你不能背约啊,你竟然背我文老板的约,你可是世上第一个敢背我的约的人。”文姝抓着钟岄的手哭道,“你坚持一下!你再用力一把好不好!”
  钟岄蹙眉笑着,低声呻吟,暗暗使出最后一分力。
  一声清脆的婴啼响起,声音清脆洪亮。
  “是个公子!”产婆如释重负笑道,妥善处理好,将孩子抱到钟岄面前。
  “皱皱巴巴的,不像他爹,也不像我。”钟岄脱力,虚弱地笑着轻哼一声。
  “新生的孩子都是这样,你别胡说!”文姝喜极,却怕伤到钟岄,只低声笑骂了她一句。
  “大伯母她们在外面定是等急了,你抱出去给她们瞧瞧吧。”钟岄疲累极了,有气无力道。
  “好,你好好睡一会。”文姝轻声道,接下产婆怀中的襁褓婴儿,起身出了内室。
  岳氏等人已经进了外室,见文姝抱着孩子从内室出来,连忙上前问及钟岄。
  “她一切都好,只是太累了,方睡下。”文姝哽咽道。
  “好,好。”几人总算是放了心,围上前去看新生的孩子。
第58章 帝崩
  一
  钟岄产子的消息传到宫里,祁维钧稍稍松了口气,身子却垮了下去,倒在紫和宫中。
  宫里急召宗亲王爷进宫侍疾。
  天下皆传天子身子不成了,北昭要换新君。
  储位争议最大的,便是废太子祁孔,与黎王祁承。
  入了冬后,天气愈发寒冷,徐颂卿为岳氏与文姝在黎王府安排了客房,又为孩子找了奶娘,让钟岄在王府坐月子方便府医照料。
  夜里,钟岄送走了文姝与岳氏,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孩子,一滴热泪从脸庞滑落。
  “钟娘子可睡了?”徐颂卿的声音传了进来。
  钟岄连忙擦了擦眼角,命常欢去开门:“妾身未睡。”
  “晚膳见钟娘子并未用多少,如今娘子在月子里,为了自己的身子也当多吃些。”徐颂卿带着身边的霓裳端了食盒进门。
  “我让府里小厨房为钟娘子做了椰奶红豆糕与银耳水果羹,都还热着,钟娘子用一些。”
  “多谢殿下。”钟岄道了谢。
  “我虽未生养过,但也是看着府中侧妃养子有一步学一步,也懂一些。”徐颂卿笑得落寞,温柔地瞧着襁褓中的孩子。
  钟岄没有说话,只一口一口抿着羹汤。
  “沈相公与钟娘子成婚六年,第一个孩子便是嫡长。当真是好福气。”徐颂卿接着道。
  “殿下贵为王妃,身份自然与其余妃妾不同。且想必黎王殿下也有苦衷。”钟岄想起了临安侯夫人硬塞蓉娘那时的场景,也不知如何安慰徐颂卿,“况且殿下会与黎王殿下有孩子的。”
  徐颂卿微笑看向钟岄:“你的话我都明白,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只希望我未来的孩子,可以不像他爹那样。”
  钟岄笑而不言。
  “钟娘子为孩子取名了吗?”徐颂卿笑着岔开了话头。
  “乳名叫阿年。”钟岄温和浅笑,“希望他爹可以没事,我们一家日后岁岁年年,安和从容。”
  “一定会没事的。”徐颂卿回以一笑。
  “王妃娘娘。”门外传来了徐颂卿身边女使锦衣的声音。
  “何事?”徐颂卿命霓裳出门查看。
  不久,霓裳进门来报,见钟岄在一旁有些犹豫。
  “钟娘子不是外人,你有话便说。”见锦衣神色匆匆,徐颂卿忙道。
  “宫里传来了消息,说今上不成了,急诏黎王殿下入宫。”
  徐颂卿的身子明显抖了抖:“我知道了,命府里人都管好自己,越是这般时候,越要谨慎,莫要节外生枝。”
  “是。”
  见钟岄亦是一惊,徐颂卿无奈道:“今上的身子这两年便不行了。如今这是行将就木了。”
  “不过。”徐颂卿微微敛眸,“悯平君这段时候一直默默无闻,莫非尤树臣是悯平君的人。”
  “殿下说什么?”钟岄一听尤树臣便觉得熟悉,不禁问起。
  “当初参你家沈大人的,便是当今大理寺的大理正尤树臣。他向来为官处事谨慎小心,走一步看十步,如今贸然参奏,我怕是悯平君行棋的前招。”
  “尤树臣?”钟岄喃喃,“覃临尤府主君名唤尤树晋……想必他便是覃临尤家的远亲了。”
  “钟娘子暂且歇着,我先走了。”徐颂卿似是想到了什么,安慰道,“不过钟娘子不用怕,无论外面怎么乱,我一人护住你们几人还是足够的。”
  “多谢殿下。”
  二
  祁承进到紫和宫中时,祁维钧正在病榻上呢喃着:“熙和,熙和。”
  祁承微微愣了愣,上前道:“陛下。”
  祁维钧缓缓睁开了眼睛,瞧见是祁承,笑了笑:“你和你娘,长得可真像啊。”
  祁承微微垂首:“陛下过誉了,我娘绝代风华,儿子不及万分之一。”
  “闵铎,把那边的布拉下来。”祁维钧指了指龙榻对面的帘布。
  闵铎红着眼睛上前将帘布取下,帘布后面是一位绝世美人的画像。
  祁维钧痴痴地瞧着那位美人,苦笑两声:“自你娘去世后,你与凤家再也没有原谅朕,凤家再也没有回过凤凰山,你也再也没有唤过朕爹爹。”
  祁承喉中一梗,跪在一旁。
  “你没有坐到这个位子上,你不知道这位子上的心酸。当初朕逼你对不住颂卿,与萧侧妃生下天枢,你怨了朕许久。但朕如今只告诉你一句话,朕这辈子除了对不住你娘,别的人,朕都对得住,特别是你。”
  祁承微微仰首。
  “朕知道,你要说沈沨的事。如今钟娘子将沈沨的事闹大了,朝野内外都在说朕年迈糊涂。”祁维钧微微一笑。
  “朕心里明白这是尤家拿沈沨来泄私愤的诬告借口罢了。不过,尤家与沈沨的恩怨朕不在乎,朕拿沈沨回王都,不过是为了将他留给你。”
  祁承微微一怔:“陛下?”
  祁维钧费力伸手摸了摸祁承的头:“承儿,沈沨宁为谏臣,不为近臣,应是很对你的脾气吧?朕打算把他留给你。但以朕如今的身子,若急诏他回王都,定会被人以为是另立新君的先兆,若被有心之人察觉,又会有不少麻烦。所以朕只能顺着尤树臣的参奏,下旨降罪沈沨,以此为由,拿他回王都,为保他平安,特将他关入天牢。”
  “掌管王都天牢的必须得是皇帝的亲信。有时候,王都天牢比外面任何一处地方都要安全。”祁维钧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费力地扬了扬嘴角。
  “待朕死后,你便可以大赦天下,赦免沈沨。届时废太子一党反扑,你也有可用之人。”
  “其实章珏早就从西梁传来了消息,朕秘而不宣,就是要看看朝中都有谁是废太子残党。”祁维钧颤抖着从枕下拿出了一份文书,交给了祁承,“你看好了,上面这些人,都不能留。”
  祁承心里一惊,翻了翻手中的册子,朝中废太子党竟被祁维钧摸了个九成。
  祁维钧叹了口气,一行清泪从鬓边滑下:“朕如今是不成了,今后的北昭,便交给你了。我和你娘,在天上好好保佑你。”
  “千年前数百天下古国,如今只剩我北昭独大,数百年来历代帝君筚路蓝缕,方成就当今基业。当今天下四分,放眼四国,唯我北昭有吞并天下之气力!你勿忘祖宗基业,兼并四国,一统天下,便靠你们后辈继续奋进了。”
  看着眼前的老人眼神一点点没了光泽,渐渐没了鼻息,祁承默默流下眼泪:“爹爹。孩儿拜谢爹爹,谨遵爹爹训诫。”
  隆裕二十五年冬,北昭皇帝祁维钧驾崩,与原配嫡后熙和皇后凤氏合葬于长陵,谥号为文,后世人称北昭文帝。
  三日后,祁维钧第八子,熙和皇后唯一嫡子,黎王祁承登基,册王妃徐氏为后,改年号为泰昌,称泰昌元年。
  文帝丧礼一过,祁承上朝,宣布大赦天下。
  果不其然,沈沨的名字就在其中。
  钟岄生子实在凶险,在月子里,徐颂卿与文姝、岳氏、潘氏便极力劝她顾着自己的身子,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不久果然传来了沈沨被赦免的消息。
  得知沈沨被赦免,日子刚好是在钟岄出月子后,她终于放下心。
  黎王祁承登基为帝,黎王府便是潜邸,钟岄已不便再住,出月子之后便辞别徐颂卿,带着岳氏与文姝回了自家府邸。
  风波初平,沈沨入狱,钟岄产子的消息才被传到了泰明,沈霖与杨氏大惊,连忙备了马车赶到王都。
  心疼自家孩子,杨氏抱着阿年哭了许久,见钟岄也要落泪,又反过来劝解她。
  看着自家瘦弱的长孙,沈霖亦是明白钟岄的不易,吩咐人好生照料钟岄母子,一众开支皆由自己来出。
  千等万等等到沈沨出狱那日,钟岄怕阿年受风,将其托付给岳氏留在家里,自己与文姝、沈家夫妇到天牢外面接沈沨。
  沈沨消瘦了些,脊背依旧挺拔,已换上了常服,从牢里走了出来。
  见到自家爹娘,沈沨正了神色衣冠,上前跪礼:“爹,娘,儿子不孝,给家里添麻烦了。”
  “是你们夫妻受委屈了。”沈霖上前一步将沈沨扶了起来。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杨氏红了眼角,轻轻揽过钟岄,“快瞧瞧岄儿吧,她为了你,吃了不少苦头呢。”
  一见沈沨,钟岄的眼圈便红了起来,刚要上前,却被文姝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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