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今日是大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17:17:48

  铁证如山,朝中人不得不服,但谁也不知道沈沨是如何搜罗到的这些证据。
  只有沈沨自己知道,这些证据不是别人,正是御座龙椅上的皇帝祁承亲自搜集到的,只是他需要一个人替自己揭发出来,威慑满朝,然后自己再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坐稳仁君的地位。
  一连三日,在天子的授意下,沈沨连续参了七位朝官。
  祁承皆命臣下去查,半个月内,罢免了朝中十一位官员的官职,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满朝惶恐,夜里皆辗转难眠,一是想自己可有做过类似亏心事,二是想自己可否得罪过沈沨。
  也有不少人开始反击,不少人开始反参沈沨,就连沈沨县学与文逸牵扯盗墨一事都被扒了出来。
  时任从五品团练使的文逸气不过,私底下将参沈沨最狠的亲卫大夫魏良志打了一顿。
  事发之后,魏家拜阶泣血,祁承罚文逸去魏家赔礼道歉。
  文逸迟迟不肯去,一连几日称病躲在家里。
  黄氏担心文逸得罪天子,便托人去请了沈沨过来开解文逸。
  沈沨下朝后便去了文府。
  黄氏将其引至文逸书房,向沈沨福了福身,轻声叹了口气:“实在是妾身心里担心,大姐姐又在东昌回不来,否则妾身也不会叨扰沈相公。”
  “在下明白,此事因在下而起,就算黄娘子不派人来,在下自该登门相劝。”沈沨微微颔首。
  “那便有劳沈相公了。”黄氏眉头一舒,向沈沨道谢。
  沈沨点点头,推开了门。
  文逸坐在案前,将腿跷在了案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天工球,听见门开了,便不假思索道:“娘子不要枉费口舌了,我才不会去同那老匹夫道歉呢。”
  “若是我求你去呢?”沈沨在案前站定,含笑看向文逸。
  “沈沨?”文逸一愣,连忙将腿从案上放下,“你怎么来了?”
  “文大人为了我把魏大人打得下不了榻的事全王都城都知道了,我该有所表示的。”
  “是那老匹夫说话太难听,他敢说他当初科举时就没犯过事吗?我已经让云朗去查了,等查出来了我也去拜阶,我也得好好参他一本,替你出这口恶气。”
  沈沨垂首笑了笑:“但是魏大人说的又没错。”
  “沨哥儿,你就不想参他?你这几日参了那么多的人,又不差他一个,何不替自己讨个公道?”文逸茫然问道。
  沈沨看着文逸依旧清澈果决的眼睛,轻笑两声,又叹了口气:“朝中道貌岸然的人太多,像魏大人这样的人不多了,我为何要参他?”
  “我明白你是在为我出气,但是我本没有气,也从未想过参他。就算他一天一封参我的公文往上递,只要今上不理会,于我便没什么不利的。”
  “所以文逸,我得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得去魏家登门赔礼道歉,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妻儿,还有文家,还有姝姐姐。若你拉不下面子,我替你去,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来替你说。”
  文逸缓缓思索了沈沨的话,撇了撇嘴角:“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道歉嘛,爷去就是了。”
  “不过沨哥儿,”文逸眼神一凛,看向了沈沨,“我想知道你这几日究竟想做些什么,为何刚一回朝便如此冒进?这不是你的作风。你让我顾文家与妻儿,你便不顾沈家与岄姐姐和阿年了吗?”
  沈沨含笑没有说话,眼底染上了凄凉。
  “你不想直说也无事,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打算参魏良志,我来猜。”文逸补道。
  沈沨思索半刻,开了口:“因为魏大人,是中立朝官。”
  文逸恍然:“是今上?”
  “大人,大人!”江流急切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娘子和小少爷!”
  一听是钟岄与阿年,沈沨变了脸色:“进来!”
  江流进门行礼,忙道:“大娘子与小少爷昨夜在平州境内遇袭,险险被巡兵的平州太守云大人救下。”
  沈沨脸色一变:“遇袭?她们现在在哪儿?”
  “云大人派了人送大娘子他们回来,算着时辰应当还有几十里才到王都城。”
  沈沨看向文逸:“劳你借我匹快马。”
  文逸也不啰嗦:“云驰,去把马圈里那两匹穿云驹牵出来。”
  “是。”云驰应声而退。
  “我同你一起去吧。”文逸提议道。
  “多谢,不必了。”沈沨故作镇定道,但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担忧,“我带着江流去就好。”
  见沈沨坚决,文逸只得点点头:“也好。江流,照顾好你们家大人。”
  “是。”江流随沈沨离开。
  两人两马扬尘而去,穿云驹不愧其名,没有多久,便迎上了钟岄的车队。
  马车前的常欢见是沈沨,轻声令车夫停车,上前朝沈沨行礼道:“姑爷万福,姑娘与小少爷昨夜遇袭受到了惊吓,方才睡着。”
  沈沨下了马,径直走到马车前,轻轻掀起了车帘,见到裹着毯子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二人:阿年的脸上还挂着泪痕,钟岄就算是睡着了也还是蹙着眉,紧紧抱着阿年。
  沈沨心中一悸,缓缓放下了车帘,向常欢问道:“她们可受伤了?”
  常欢摇了摇头:“当时撕打一片,姑娘反应得快,带着小少爷躲到了一旁灌木茂密的坡下,才没有被人找到。正巧在附近巡兵的云太守听到了打斗声,便派人来探查,这才救下了我们。”
  “除了姑娘身上有几道被灌木划伤的伤口已经敷了药,姑娘与小少爷俱没有受伤,只是小少爷被吓得狠了,止不住地哭,姑娘哄了半宿才沉沉睡去。”
  单是听着,沈沨的心便疼得厉害,沉了沉气:“可知昨夜来袭的是何人?”
  “奴婢不知。”常欢摇了摇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从车中翻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沈沨,“昨夜云太守好似查出了什么,只与姑娘说了,还写了一封密信让交予您。”
  信上写着“沈大人亲启”
  沈沨接下拆开了信,仔细读了一遍,心里堵了又堵,许久将信折好,放到袖中。
  钟岄悠悠转醒,轻声问道:“常欢,可到王都了吗?”
  “还有三里便到了。”沈沨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钟岄一愣,猛地睁大了眼睛,只见沈沨正坐在自己身边:“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不让他们报给你吗?”
  “你不让报给我,我便不知道了吗?”沈沨心疼地笑了笑,从钟岄怀中接过了熟睡的阿年。
  钟岄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山匪……”
  “不是山匪,是杀手。”沈沨沉声道。
  钟岄一怔:“你都知道了?那封信你看了?”
  见沈沨默认,钟岄一时懊恼:“常欢这个傻丫头。”
  “岄娘,我们和离吧。”沈沨忽然和声道。
第94章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
  沈沨的话即出,车里静默得可怕,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心跳声与呼吸声。
  钟岄微微蹙眉:“你说什么?”
  沈沨轻叹了口气,微微蹙眉扯了个笑:“我是说,为了你与阿年的安危,我们……”
  “你要与我和离?”钟岄的语调骤然高出了一个度。
  阿年打了个哆嗦,便要哭出声来。
  沈沨爱怜地哄了哄阿年,无奈轻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如今在朝为官,做的是今上的刀,得担着废太子党的怒火与陷害。这一次不是意外,在王都有今上帮我担着些,他们报复不到我身上,便拿你们开刀。我实在后怕,不能再让你们因为我涉险了。”
  “所以,你便要将我们踢开,自己无牵无挂地陪他们斗吗?”钟岄红了眼圈。
  “待日后朝局清明……若我还好生活着,我再将你娶回来。”沈沨见不得钟岄落泪,伸手去擦钟岄的颊。
  “什么叫如果你还好生活着?”钟岄一把甩开了沈沨的手,怒目瞪着沈沨。
  沈沨默默,垂下了头:“昨夜之事凶险,后面的事会更加凶险。抱歉,我没办法给你保证。”
  “沈沨!”钟岄气急,掴了沈沨一掌,“你把我们当什么?累赘吗?”
  “不是!”沈沨顾不上脸颊火辣的疼,连忙摇头。
  “便没有这样的道理!”钟岄气急驳道,“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你这便是为了我好吗?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想的?你可尊重过我的想法吗?你问过我吗?”
  “沈沨,你太过分了。”钟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失声哭泣。
  “我不是……”沈沨的眼神慌张起来。
  “停车!”钟岄将沈沨怀中的阿年夺了过来,“你给我下车!”
  沈沨看着钟岄悲恸的眼神,还想开口解释什么。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钟岄呜咽打断道,“请你下车,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沈沨垂眸,抿了抿唇:“抱歉。”
  “滚!”
  沈沨下车后,钟岄抱着阿年无声哭了许久,就是昨夜面对与自己鼻尖的距离不到一寸的长刀,她也没有哭,今日只因为沈沨一句话,就让她痛心至此。
  阿年渐渐醒了过来,看到钟岄已经哭肿的眼睛,伸出小手擦了擦钟岄的眼泪:“阿娘怎么哭了,阿年给阿娘擦擦。”
  “阿年……”钟岄握住了阿年的手亲了亲,没有再说话。
  沈沨下车后上马,离马车远了些,却还是跟在后面护送母子二人。
  江流驾马跟在沈沨一旁,忽然发现沈沨也红了眼睛:“大人,你这是……”
  沈沨擦了擦脸上的泪:“无事,莫要再问了。”
  一行人终于到了王都城,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回到沈府后,钟岄带着阿年回到桃归堂,那块沈沨亲题的匾额越看越讽刺,钟岄凄笑一声,拉着阿年进了房门,命常欢将院子的门关起来谁也不许进,尤其是沈沨。
  沈沨无奈,每日歇在书房,只每日来门前站一刻钟,听听院内人的声音便满足了。
  潘大娘子与黄氏听说了之后来劝过钟岄两回,钟岄与两人吃了盏茶,轻声让两人放心,两人走后却一切照旧。
  消息传到了文姝那里,正巧东昌的事将了,文姝便匆匆赶回了王都。
  连文府都没有去,文姝直往沈府。
  得知文姝来了,沈沨亲自去迎,规矩见礼:“姝姐姐。”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向来聪明,怎么在这种事上出了个昏招!”文姝张口便骂,“你们也不是刚成亲了,她什么脾性秉性你不清楚吗?”
  “都是我的错。”沈沨颔首道歉,“我只是怕……”
  “我知道你怕,”文姝白了他一眼,“要不然我进门便抽你了。”
  文姝走到桃归堂门外,听着院内母子二人的欢声笑语。
  “全保哥哥,再高一些!”阿年欢笑。
  “小心从秋千上摔下来。”钟岄笑劝。
  文姝心里松快了一些,敲了敲门。
  院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年,跟阿娘回屋。”钟岄唤着阿年。
  “我堂堂文老板来看你,怎么连面都不让见就要回屋?”文姝笑着反问。
  钟岄一愣:“文姝?常欢,快去看看门外的是谁。”
  文姝笑出了声:“我,文姝,开门!”
  常欢忙开了门,心里一喜:“姝姑娘!真的是姝姑娘!”
  文姝进了门,朝屋门口的钟岄与阿年一笑:“钟娘子如今是金贵了,我来连门都进不了。”
  “姝姨母!”阿年眼中尽是喜色,却还是规矩给文姝请安,“沈同尘给姝姨母请安。”
  “乖孩子,到姝姨这里来!”文姝朝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瞧向钟岄,得到钟岄的默许后,欢快地扑到了文姝怀中。
  阿年本就玩儿累了,吃过午饭后,文姝陪着玩了不到一炷香,便去午睡了。
  钟岄与文姝得了闲,坐到内室喝茶。
  两人坐定,常欢上了茶。
  文姝扶了扶盖子,瞧向钟岄:“说说吧,你与沈沨,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沈沨的名字,钟岄又红了眼睛。
  文姝的笑敛了敛,上前抱住钟岄:“没事的。”
  “他怎么能,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他连问都没有问我,商量也没有商量!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凭什么!他拿我当什么?”钟岄朝文姝哭诉着心里的委屈。
  文姝明白钟岄心里气着什么,没有多说,只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慰。
  钟岄哭够了,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怕,难道我就不怕吗?我们二人吃点苦受点累没有什么,若是阿年有什么好歹,他还这么小。”
  文姝想了想,牵住了钟岄的手:“正好我有批货要先送到武定,等货齐了再一起运往西梁,要不你随我走吧。你不也很久没有回武定了吗,想不想去看看楚姨母?正好让阿年也去同外祖母亲一亲。”
  钟岄一愣:“你的意思是?”
  文姝点了点头。
  二
  文姝在沈府住了三天,三天后桃归堂的门开了,但是桃归堂里的人也要走了。
  “她要带着阿年同文姝一道回武定?”在书房中写公文的沈沨猛地抬头。
  “是。”常欢沉声应道,“姑娘还说不想见姑爷,让姑爷莫相送。”
  沈沨微微失神:“她真得是,这么说的吗?”
  “是,奴婢告退。”常欢行礼告退。
  文家商号的马车辘辘离去,沈沨才走出门,默默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阿娘,阿爹在门外看咱们呢。”阿年趴在马车后窗遥遥望着沈沨。
  钟岄轻叹口气,摸了摸阿年的头,将其抱回身边:“这次去外祖家,家里还有个调皮捣蛋的小舅舅,你得好好听话,别让他带坏了。等把你接回来时你爹爹考你功课,你若退步了,我可是要打你手板的,知道了吗?”
  阿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钟岄将阿年送回了武定娘家,托岳氏与楚氏照顾,自己没住两日,便又悄悄准备回王都了。
  临行前,岳氏拉住钟岄,将一沓银票与一封印信交给她:“二丫头,我之前也听过王都传你家姑爷的事,还有人说王都要变天了。你这次回去,恐怕日子会难过一些。”
  “这些银票你拿着做个傍身钱,若需要帮忙,便拿着我的印信去找我娘家表兄,刑部员外郎岳池。”
  “多谢大伯母。”钟岄又哽咽起来。
  “阿年那孩子总算是睡了。”楚氏笑着出了门,理了理钟岄的额发,“好孩子,既然你决心要去,那便放心去吧,娘和你大伯母会照顾好阿年的。”
  “钟岄拜别娘亲,拜别大伯母。”
  夜里,挂着文家商号牌子的马车停在了文府后门。
  云乐探出了头环视一周,确认无人安全后上前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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