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她说,声音几乎是哽咽的:“你要知道…”
他管什么知道不知道,他目光的焦点齐聚在她一张一合的樱桃一般的小嘴上,他垂下眼睫,又把ʟᴇxɪ自己火烫的嘴唇覆盖了上去。
那芳香柔软湿润的地方,撬开后是一个让人迷恋的胜境,叫人流连往返的梦乡。一个人要是做梦,那还有什么顾忌?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他空出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脸颊,使尽浑身解数与她周转,她尚存的理智本就薄弱地仿佛一根丝线,轻轻一拉便扯断,自由的灵魂喷薄而出,被他调弄于鼓掌之间。
爱我吗?喜欢我吗?想见到我吗?你说再也不要见我,还不是来了?穿着这样鲜艳的上衣,坐在这沙发上等着我。我原不该这么待你,谁让你把我的胃口吊到了嗓子边缘上?你居然在我唱的最得意的时候拂袖而去?你一走,我这戏就少了味道,你害我差一点跟你一起走掉。
你欠我了,娄虹影,那天在黄昏的街灯下,撞到我怀里,你抬起带泪的眼睛打量我,就开始欠着我。
我可没那么容易对付,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撞到我的枪口上,我就不能这么随便让你走,你以为几句没结果,就可以让我止步于前?
男人和女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个体,在动情这件事情上,他坚硬地像块石头,她柔软地好似一滩水,他根本没必要费了劲抓住她的手臂,因为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你服了吗?”他咬着她的耳垂,不乏得意洋洋。
“你承认吗?你喜欢我?”
水红色的袄子,镶着枣红色的边,领口缝着枣红色的盘扣,他用牙齿啃开那盘扣子,细白柔嫩少女的脖子像一段象牙,他削薄的嘴唇盘恒了上去。
她战栗起来,身体里好像有一根蜡烛,他游走的唇是火柴,“哧”的一下,把她的身体由里到外的燃烧了起来。
“爱我吗?虹影?”他说。
她的羞耻、罪恶混杂着渴望,使她无法说得出话来。
不说话便不说话,他甚至不希望她立即口头上服从于他。这或许是她最后一道遮羞布,维持她固有的自娘胎以来的尊严,他不介意呦,她自请继续倔强,他便有理由继续地放肆下去。
不用顾忌她,就像他从来不用顾忌任何女人一样。
游走的唇配合游走的手,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胳肢窝,按住她的背,重重的向自己的胸口靠,她柔滑的辫子溜过他的手,领子裂开了,颈子以下那一处像打开了一个口子。
赫,肌肤胜雪!
身下的那个人在颤抖,羞耻难挡,手盖住她自己的脸面。
他番然醒悟,他最需要顾忌的是他自己!
要控制火候,大庆说。
我要得到她,必须得到她,不得到她我无法安生,戏都唱不了,他任性地说道。
甭管他外表上多么温文尔雅,骨子里从来任性,大庆自晓事时便跟着他,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
没那点子任性,怎能在舞台上如入无人之境?
要控制火候,没别的,我的爷,您即遂了自己的愿,也要控制火候。您不考虑您自个儿,也要考虑那些跟您的人,那些站在您一边的人,考虑您的师傅,考虑我,您往深了想,还有....
大庆纳纳地把话吞了下去。
火靠水来灭,等他发现的时候,泪水淌过她的手指缝,濡湿了她的领子,就是自己的袖子,也暗沉了半边。
他坐起身来,有一阵茫然地仿佛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看看她,她往下趴在沙发上,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身上的戏服还没换呢,是白色的里衣,在腋下系带,实在是急躁过了头,系带松了去,两爿衣襟荡下来,他里面没穿别的,白赤赤结实的胸膛,腊月接近过年,有的是热情,一点不觉得冷。
“我....去里面把衣服换了。”他说。
进入里屋,换上深灰色的西裤,对襟白衫,穿上深色的袜子,套上先罗百货最新进的意大利皮鞋,脸上妆没卸干净,涂上卸妆膏,拿了毛巾搽掉一层,去化妆室旁边的卫生间,捻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才出热水,他又拿一条干净的毛巾,重新用热水洗了一遍脸,对镜子他仔仔细细地研究自己的脸,他倒不在意自己到底好看不好看,他在意的是,不唱戏的时候,断不能让半点粉墨留在脸孔上面。
人唱戏,不是戏唱人,云霄天收他当徒弟的第一天这样说道。
七爷,您入了我的门,就不再是玩票,可是您不能跟我们这些生梨园死梨园的人一样,把“唱戏”两个字长死在您脸上,这是你娘临死时交待我的遗言。
干净得很,他验证过了,拿起梳子,沾了点水,把剃得很短的头发三七开,然后根根往后梳。
这期间,耳朵一点儿不肯松懈,听得外屋的她许久没有动弹,这时仿佛有沙发弹簧的响动,榉木地板有微波,像是猫爪子伸出来,在他心口上挠了一下,是她放下脚,穿上刚才被踢落的皮鞋。
他到化妆间,拿过衣架上那件深灰色的呢长衫,两袖一套,走了出去。
她脸上的潮红尚未完全退散,坐在沙发上,举手系领口的扣子。
见了他只做了一秒的停顿。
系完扣子,立起身来,整理衣襟,袖里有帕子,她抽出来,来到那对着门的穿衣镜前,她知道自己刚才没羞没臊地哭了,她不习惯当着人面哭,哪怕最亲近的人,也透着尴尬;更不喜欢让别人看见她哭过的痕迹,她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发现可抹去的,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残留水迹。
“我想用用这里面的卫生间。” 她对着镜子里的他说道。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这会儿倒像个绅士似的,也不挨着她,有一步之遥,静静地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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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卫生间
卫生间为名角专用,布置陈设极为考究,就连那个水龙头,也跟艺术品似的,塑的天鹅颈的形状,用的黄铜材质。
他久不听见动静,便走到门口来,只见她呆立在洗手池面前,不怎么动。
“左边的那个是热水。”他说道。
她听见他说话,也不往身后看,拧开左边水龙头,水哗哗地流出来,越是冷的天,热气蒸腾的越瞩目,镜子前很快笼罩了重重热雾,乍看去,有云蒸烟蔚之感,她双手扶住水池,人淹没在烟雾之中。
“太烫了。”他加入进来,转开右边的水龙头,让一小股冷水汇到热水中来。
雾一时不肯消散,水声更响了,他卷起袖子,伸手试温度。
“这样好,天冷,稍微热一点。”
她依旧没有任何举动,他在她身后,往镜子里看,模模糊糊的一高一低两个人,不要说表情,就是形状也看不分明。
镜面上细密的水珠,凝结起来,成滴悬悬往下坠去。
“怎么了?”他问。
她不说话,这沉默静止或许就是她的一种回答,好像这一切全是他的责任,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在这潮湿的水汽充沛的空间里,气氛显得那么迷离,他侧了头,身前沉静的女子,又让他产生了兴趣。
“没力气吗?”他双手搁上她浑圆的肩头。
“你走开一些。”她终于开口了。
他哪里肯走开,他就是要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
“走开。”她冷冷地说。
他的一只手,顺着她的耳朵,往她的鬓边摸去。
“头发乱了,一会儿得梳上一梳。”
“走开!”
“走开!”
鬓边之后是脸颊,他那不事劳作的手指,像是蜿蜒的蛇,从脸颊往她的下巴颏游过去。
到了下巴却往上,一根手指的指腹抵着她的下嘴唇,他的鼻子和嘴歪在她的耳旁,往她耳朵里喂的是气息,他唱戏每天必练的也是气息。
她声音渐趋嘶哑。
“你走不走开?”
“走不走开?走不走开?”
他从身后贴上来。
她嚯的转回身,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水汽,她什么都不顾了,什么矜持,什么教养,什么男女相处之道,这些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他对她可没有讲过什么规矩,她轮起两只拳头,往那个人身上乱打一气。
“你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
“走”字到后面成了呜咽,她痛哭流涕的被他搂进怀里。
“你走开?你为什么不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跟你说了,这没结果,没意思,我不喜欢你…”她有无尽的委屈,无尽委屈全泼出去。
“你凭什么这样地欺负我…呜…”
虽然激动的无以复加,哭的声音还是不够响,拳打脚踢在她是使尽了力气,他把她推在水池边,双手上下一夹,便无用武之地;她唯一可晃的是脑袋,他用他的嘴来固定她。
又亲,肆无忌惮地亲;不顾一切障碍,恬不知耻地亲,他那能唱能说的嘴真是多功能。既如此,她也豁出去了,反正这里没有人,门让他锁了,水汽把人淹没,人是不需要顾忌脸面的,只有彼此的心意,还有畜生ʟᴇxɪ一般的情欲。他黏着她,她更要黏着他,她伸出双臂,环绕在他的脖子里。
一次、两次、三次,不会也会了,何况她学东西向来很快,在学校里考试从来名列前茅。她模仿他的样,与他在狂野而眩乱的梦境中厮打,从水池研磨到水池后面镜子旁边的墙,豁出去的味道不错,就好像不顾一切,指着大伯大伯母的鼻子破口大骂,她双手从他的脖子往上,插进他刚刚梳整齐的短发里。
他疯了,他哪里料得到端庄雅静的娄虹影被他激发出如此奔放的一面,他欣喜若狂,把她端起来,卫生间都来不及走出去,水哗哗地流,水池旁边有放置搽手膏、梳子之类的高柜,他把她举起,让她坐在柜子上,他的手往她的裙子里伸进去。
“你干什么?”她又一次受到前所未知的惊吓。
这一声唤醒了他,要控制火候啊,爷,七爷!大庆快把他的真名都叫出来了。他踉跄退两步,退到水池旁,被他调得不烫不冷的水流个没完,他接过两手掌的水,扑打在自己的脸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事情,像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样。
他关上水龙头, 尤自调整了半天的气息。
世界安静不少,残留的水雾犹如打过一场仗,尘烟滚滚。
转过身,他靠着水池边沿白色的瓷,看见坐在高柜上的她,眼里始泛出笑意。
“我要下去。”她声音低的要钻进下水道里去。
他笑着,上前拉住她的双臂,她扑下来,重又跌进他的怀里。
他不肯放,她做样子似的推了一下他,也就作罢,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在等水雾散尽。
“真不想去啊。”幼成慢悠悠地说道。
“去哪里?”虹影问,忽然想起,急得跳脚:“坏了!丽芬怎么办?”
小路开车,他和她坐在后面。
这是另外一辆车,更为宽敞,前座与后座之间有玻璃隔板,还装了白纱窗帘,他拉满窗帘,来拢她的肩。
她恢复了他见过的娄虹影,纤手抵着他细声说:“别这样,他看得见的。”
看见了也没什么要紧,幼成想,嘴上还是安慰她:“不会,后面不开灯,看不见的。”
真的吗?她疑心看看他,他又上手来搂她的肩,她才稍微地靠着他肩膀的边缘,一会儿又轻声道:“我们说话,他听得见吗?”
他掀开一角窗帘,咚咚大敲玻璃隔板,小路回过头来,他大声说:“小路你欠我一百块大洋。”
小路一脸惘然。
他挥挥手意思是没事,小路开车是新手,回过头正襟危坐。窗帘又拉上,她忍不住噗嗤笑,毕竟天真,问他道:“一百块大洋,他真欠你这么多钱?”
“真欠我这么多钱还在这里跑腿?早卷铺盖逃跑了。”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已经夜间十点,夜上海在这时候也意兴阑珊,好多店铺为了省电,招牌灯的光线调到最暗,那些打烊的,拉了电闸,街上时不时空出黑黢黢的一大段。
翡翠饭馆在三条岔道之外。
“停车后,我先下车,你在车里等。我上去和她们坐上一会儿,你再由小路陪同一起。烟生应该已经走了,大庆一直在那儿,一早通知她们,你中途退场,晕倒在盥洗室外面,由小路发现,经得我的同意,把你送到我的专属德国大夫施密特那儿,用了药才苏醒过来。”
*厕所情缘,厕所情缘!
第五十四章 连环绕
这一番连环绕听得她晕,一想她晕,人家也晕,是以不会有人觉察得出什么漏洞。
“你怎么想出来的?这可得费点脑子。”
“那是,不费脑子见不着你。”
她不禁莞尔,说话间路已经走了三分之一。
这是段直马路,翡翠饭馆是这路上为数不多提供夜宵的饭馆,红绿相间的四字招牌灯从几条街外就能望得见。
这时候倒希望有个红灯,让目的地的到达来得慢一些。
“明天还能再见吗?”他说。
“明天吗?”她不由幽幽地叹口气:“明天我得回家去了。”
“那么?”
没有那么,她本是斜靠在他肩上的,这时坐正了,细牙齿咬着,道:“我回家之后,能和你单独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不出门走走吗?”他是几锤子都打不闷的主:“比如那天,在静安寺的邮局门口?”
难为他记得那么清楚,足见他真的是对她一见倾心,她多少觉得这一番纠缠没算白费。
不白费也带不来多少欣慰,相反,重重的心事上再多加一重。
“那次是寄退学申请,是得了特别允许的。”
“这次呢,不也出来了吗?”
“这次是丽芬诈病,陈彦柏…”她停了停,似觉得在他面前不该提及彦柏,看看他,他认真地听。
“…专门来请,所以才放我出来的。”
他是聪明人,陈彦柏与她、于她家的意义,根据这两天耳濡目染以及大庆打探来的消息,早就心知肚明。
“那是要谢谢陈家兄妹了。”
他话说得轻似鸿毛,她听上去重若千斤,陈彦柏与她,是潜在的婚姻关系,婚姻关系在他们之间,是不能触及的禁忌。
倒不是她想嫁给他,况且他也不曾提。提了也难办,他唱戏,在她家,就算红到天上去,也跟个笑话似的,当然她不是必须在意他们的意见,可是母亲的看法不能不管…
她发现自己这一想,想的有些远,又给自己增添了不少烦恼。她把视线投向窗外,这一带的商铺全都熄火打烊,路灯隔得远,黑沉沉的夜,看不到什么光亮。
他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来这么一句:“虹影,我不至于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