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纸——轻轻扬【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28 23:02:41

  倒是没见过,都是反过来,燕瘦环肥的女人们,主动地迫切地想要他,这在别人是艳福,在他成了厌食症,他苦笑着说道:“就今天这个陈丽芬,要不顾忌着是她的好朋友,我绝不会和她说那么多话。”
  说那么多话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大庆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想,老板啊,七爷啊,不管您爱不爱这一口,您是命犯桃花,一辈子麻烦事少不了,嫁给你的女人是活到老担心到老,不过这都是后话,还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先顺着他。
  “不管怎样,老板,我总是支持你的。这不已经安排地妥妥帖帖的了。地点已经找好,竹溪镇,开车过去一小时,小桥流水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北平那边昨天拿到了户籍证明,今天上火车,初七晚上到上海。老板,只要娄小姐那边没有问题,您就等着做新郎官吧。”
  听上去顺风顺水,大红婚书已在眼前晃,她那边想来也没有问题吧?上午与施密特打电话确认,说陈家已经在约他。
  打好电话后就想和她通气,冒充陈丽芬打电话到娄府,电话没接通,于是试探着走过去碰运气,半路上差点被人认出来,悻悻然铩羽而归,不想陈丽芬在家里等他,告诉他说,娄虹影快要结婚了。
  一切如计划进行!
  太顺利了有时也心慌,他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到陈丽芬的突然造访,问大庆道:“她说用了私家侦探跟踪你,你是什么想法?”
  “我很吃惊。”大庆摸着刚剃了寸头的发根道:“我算是留心的了,有记者跟总能甩掉。怎么着,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也许她请了最高明的侦探?
  他总有些疑心,又往自己的身边人想开去。大庆当然不可能;罗妈初来乍到人身地不熟也不可能;小路因为上次烟生的事,谨慎起见,已经被派到北平打巡演的前哨去了;只有宋烟生,可是他反复想,烟生就是荒唐些,人心并不坏,她是师傅的女儿,师傅讲义气,她平日里总把“义气”两字放在嘴上。
  还是问:“三姐那边,你派人看着吗?”
  “看着呢,她前几天是颓废些,不过昨晚见她时已经恢复了。我想应该没多大关系,她被您拒绝,又不是第一次了。”
  都拒成习惯了,宋烟生好歹心脏大,不过幼成不关心这个,他道:“关于虹影,她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昨晚我请她吃饭,一边敬酒一边奉承她,你知道她这个人,经不得这些,舌头都大了,问啥说啥。我问她说你跟严老板说的是什么胡话,她稀里糊涂地看着我说,有个小姑娘来找他,长得挺俊,我是借题发挥试试他。“
  这才稍稍定心,幼成道:“再盯她一段时间,要没什么,就算了。总是帮她留心着,有合适的人嫁出去,我也对得起师傅的养育之恩。”
  嫁宋烟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大庆暂时应着,眼下倒还有另一个更紧迫的问题。
  “这地儿既然被陈丽芬发现了,咱们要不要搬去兴国路?”
  “搬是要搬的......"幼成沉吟着:“不在这一两天。我看陈丽芬这个女孩子,心思细密,有股傲气,料她暂时不会把我的住处说出去,也不会再上门来了。”
  大庆知道他不搬有另一层道理,果然他住了住,又道:“这两天很关键,我在这儿,虹影万一有事找得着我。不管怎样,我心里是放心不下的,明晚之前她若不来找我,我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去会会她。”
  *本书除了“厕所情缘”外,也可以改名为“一个桃花运很旺的男人”,也许能招揽更多读者。
  
第一百十四章 细雨
  那一日大庆呆到傍晚才走,要商量的事情实在多得排不下来。
  新年才刚开始,巡演、电影、唱片、演出却都已经安排到了年底。这期间还有两件大事,一是回北平收归故园一雪前耻,这是幼成被逐之日许下的心愿;二是横生出来的他的婚姻大事。
  单提这一桩姻缘,就有无数的细枝末节。既要成为事实,又不能为人所知;虹影的母亲,是一个关键;先治她的心,再调理她的思想,按照幼成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参与她们的生活,契机是她们家抵押在大通银行的房子。
  “那房子还没动静吧?”幼成问道。
  “还没大动,毕竟年前刚抵出去的。我们在大通银行有消息来源,说陈厚圃已经开始联络起一些犹太人来了。您知道的,洋鬼子最稀罕这种老房子,据说一来一去,陈厚圃欺上瞒下,有很大赚头。”
  陈厚圃稳坐大通董事这个位置多年,居中得利的当然不止这一笔交易。大庆又备细罗列了其他一些,数字汇总了写在纸上颇为惊人,幼成看了一会儿,道:“空口无凭,怕难以叫大通上头的洋人们相信。”
  “怎么无凭?这一桩桩一件件,数目巨大,跨时久远,又有各种利益纠葛,没有账本,陈厚圃自己都记不住。”
  丽芬回到家里直接进卧室,直到晚餐时候才在餐桌前出现。
  厚圃又开始了他年复一年的喝酒应酬和夜不归宿。倚清牌局散了,暂时没有戏看,在餐桌上与彦柏丽芬相对而坐。
  在这个家里,有这一对趾高气扬的兄妹在场,倚清是无法承受长久的寂静的,她想了个由头打破沉默:“丽芬,我打听过了,年初七严郎在大华饭店是出席电影《洪羊洞》的签约仪式,到时候要清唱一段,因为要拍一小段电影做宣传样片。说是用大华最大的厅,排了座位的,不是人人都能去,除了一部分邀请,其他人要买票,票子难买的要命。你想想,严郎多久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
  丽芬提不起劲:“是吗?”
  “我的牌搭子里头,有一位是市府副秘书长的太太。她说她有办法弄票子,我让她帮忙多弄一张,因为我们家小姐也要去看。”
  丽芬听到这里,沉滞了一会儿,正吃着饭呢,把碗搁在桌上,道:“不必了。你自己去吧,我不想看。”
  啊?不仅倚清震惊,彦柏听了都侧目。
  “我要改邪归正了。”她嘻嘻一笑,转向彦柏道:“哥哥要与我的好朋友订婚了,看来结婚也不远,不久生个小侄子小侄女绕我膝前,我要是还戏子啊明星啊什么的,连小孩子都要看我不过眼!”
  这话好像喂倚清吃一个苍蝇,老不是滋味。彦柏听了却高兴,笑道:“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别说结婚是两年后的事,侄子侄女更是久远;不过你的用意是好的,我为你高兴,现在就把心收起来,为时未满。”
  “怎么会久远呢?也很快的。哥,你订了婚,就等于把虹影落了订单。以后你们就是未婚夫妻了,她是你的人了,难道还另嫁别人不成?从明天开始,你们来来往往,再没有人阻拦。虹影那么美,老在你面前晃悠,你又那么喜欢她,我就不信,你能把持地住?”
  她刚才下楼吃饭的时候是有些郁郁寡欢的,这会儿换了个人似的,快活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倚清挤眉弄眼,倚清得了这个大翎子,起哄道:“大少爷,你可别害羞,自己的太太,出了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早点完婚……”
  这是第一次陈彦柏对顾倚清的话打心里不反感,虽然他还是闹了个红脸:“开玩笑要有个分寸;你不们不顾忌我,也要顾忌虹影,她清清白白一个人,听不得你们这些。”
  清清白白?这是要你亲自来发现的。丽芬暗自冷笑,她一点胃口没有,饭是吃不下了,拨拉了半天也只吃了小半碗。
  “说真的,哥,你们订婚是大事,爸爸说从简,我看他是偷懒。你们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能将就,我不能将就!我想好了,就算不请亲戚,也要请同学朋友,我来安排,你们的订婚要广为宣传,更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时间呢......?”她热心得很,掰着手指头估算:“你元宵之后要返校,在你返校之前......, 要不,初八吧?初六订婚,初七送虹影妈妈看医生,初八好,日子吉利,咱们不用太正式,不搞订婚仪式什么的,就是小型派对,专属于陈彦柏先生娄虹影小姐好友聚会,怎么样?”
  这主意好,倚清举双手赞成,彦柏自然是乐意之至,他说:“我是没问题,不知道虹影那边有没有顾虑?”
  “还有什么顾虑?”丽芬推桌而起,从兴高采烈到不耐烦她如此善变:“咱们对她算得上百依百顺了。哥,你一个大男人ʟᴇxɪ,从今以后,要把胸膛挺起来。”
  年初六一早就开始下牛毛细雨,上午幼成秘密去了趟连升班,初七开班,一切将恢复正常,他见了班子里的人,班里的事务正式吩咐一番,烟生在游廊下把他拦住,问道:“幼成,这一年里,咱《游龙戏凤》还演不演了?”
  “《游龙戏凤》是小戏,拼折子用的,暂时没有安排。”富大庆陪笑着说。
  “那就没我的事了?这一年就这么把我晾起来不成?” 烟生柳叶眉竖起来。
  幼成脚不带停继续走:“怎么可能把三姐晾起来?我去拍电影,连升班里全靠三姐充场面。”
  他是走掉了,富大庆被宋烟生拉住,叽里咕噜埋怨个不停:“这什么意思?没戏唱就没包银……”
  下午四点回到家里,幼成脑子里全是事,他先去卧室,坐在书桌前,拿出记事的笔记本,把一些要点重新整理一遍,心思才初定下来,定下来后便又想起虹影那边。
  今天陈家来提亲,明天她母亲去看病,她一个不经世事的姑娘,这些事需要她从容镇定地对付,不露一丝破绽,不知道她料理不料理得过来?
  这两天一直没有消息,晚上也不见她过来。书桌对着窗,窗外斜风飘雨,天气还是那样冷,但这也算得上是春雨了吧,屋顶的瓦在春雨中滋润地流油一般,他合上笔记本,心里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事情是在一步步推进的,虽然如此,今晚希望能寻得个机会,找她聊一聊去。
  这时候罗妈敲门,送上一杯热茶,热茶旁边有一封信,罗妈道:“下午去倒垃圾的时候在门缝下发现的,还没有淋湿,大概刚放下去不久。我弄堂里前后两头望,一个人都没有望见。”
  信封上娟秀的几个字“严幼成先生亲启。” 他虽然没见过她的字,直觉便是,急切撕开信封,一阵悠悠的玫瑰香飘出来。
  *凉茶君的对《玻璃纸》的解释简直完美,特此感谢帮我出主意的编辑。
第一百十五章 烦复
  一张素白的纸,只有聊聊数行。
  “幼成见字如晤:
  两日未见,我甚念君,恐君亦念我,故留此短笺,简单互通。
  我无法抽身,一直需要陪伴母亲。母病渐缓,同意去看医生,得陈协助,明日就诊。媒人刚走,聘已落定。
  此刻,我心甚为烦复!
  幼成,何至于此? ”
  落款是“虹影草字”,落款下面又添了一行小字,是她对自己问题的回复:“不至此,不足以冲破命运。”
  聪慧如她!艰难如她!决绝如她!幼成感慨万千,拿出一张纸,提起笔来给她回信,写了“别后萦思,渴望殊深” 八个字之后,想起她家人丁复杂,这一封信难以送达她的手中。
  甚为烦复,何至于此?这八个字敲击他的灵魂。他亦心情烦复,也常在想,何至于此!他若不是严幼成,她若不是娄虹影,正大光明地,他也想上门提亲,也想给她下聘,陪她和她母亲一起去看病……
  这个城市,既有又湿又冷的阴,也有连绵不绝的雨,天黑透了,雨水隐藏在黑暗里,只听见淅沥沥敲打玻璃窗的声音,罗妈敲门道,东家,晚饭做好了,是我给您送上来,还是您下楼来吃?
  第二日是个大日子,严幼成的座驾停在大华饭店门口,镁光灯闪个不停,除了明星公司的高层,戏曲界、文化界、商界政界闻人纷纷出席。幼成站在大华饭店门口,一件簇新的藏青色薄呢长衫垂坠在笔挺的西裤卷边裤沿上方,裤子是黑色的,天衣无缝地衔接着黑色的英国牛津皮鞋,他取下帽子,一头短发梳得铮亮,一群人簇拥着他拍合影,围观者中,不止女士们,连一些先生们都在说:“要说卖相,谁能好得过严幼成!要说红,谁又能红得过严幼成!”
  陈丽芬说不去,被顾倚清问了两次便又去了。她们没买到坐票,只站在夹道两边欢迎,她看见严幼成走过去的时候分明注意到她了,他向来是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脚步一点儿不曾停。
  签了约,很多人发言,严幼成也发表了简短的演讲。演讲完毕,按日程是拍样片的一小段表演,现场取材,这在国内是首创。美国进口的新摄像机推出来,掌声中幼成走到签约台前,身板笔挺地一站,立时有人叫好。明星公司不得不嘱咐道,拍摄期间,请大家不要说话不要鼓掌,不可发出一点声响。
  这是大华饭店最大的会议厅,挑高的屋顶,缭绕着严幼成清脆高亢的嗓音,和他一昂首便能投入的激情。摄影机镜头盖上,明星公司叶老板激动地第一个鼓掌,掌声叫好声顿时雷动,严幼成微笑着拱手感谢所有戏迷不离不弃的支持,陈丽芬对倚清说她妆花了,她去理理妆,倚清踮着脚往前张望,嘴里胡乱地应付她,她挤出这人头攒动的大厅,未到门口,眼泪再禁不住,落在衣襟上。
  想要的,得不到,这往后的日子,怎么活得下去?
  陈丽芬十八年养尊处优的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幼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施密特打电话,施密特对他的称呼是他的德国名字汉斯,这是德文老师给他上课时的专用,他道,汉斯,恭喜你,我英俊的小伙子,这么说,我们即将在银幕上欣赏你的艺术了。
  是的,我不仅可以送你戏票,往后也可以送你电影票了。幼成笑道。
  “送我票有点浪费。你们的戏,我始终看不大懂;我看戏,不如看病人的心脏更为惬意。”
  幼成敛起笑容,切入正题:“我跟您提起的那个女病人,她的心脏病严不严重?诊断怎么样?”
  “这个女病人,起因是遭受生活中剧变,出现心率不齐。因为医治不得法,时间拖了很久,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心理上严重的自暴自弃。现在已经发展成左心房阻塞。这个毛病,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但也还不到失去希望的地步。可以延长生命,并保证一定生活质量,光吃药不行,需要动手术。”
  “手术?具体什么步骤?”
  “像她这样的情况,手术一般分两步。一次小手术,可以在上海做,帮她疏通血管;一次大手术,时间需在小手术一年后,要开胸腔,上海目前没有这种条件,需要送到德国去做。”
  “送你母亲去欧洲看病,我们顺便度蜜月......"是在她闺房里他和她说的玩笑话,他想起来匪夷所思,总结二十六年所有人生过往,这是他第一次预言成真。
  “汉斯,这事不简单,需要投入很长时间和很多金钱。当然现在只是初步诊断,谨慎起见,我建议她即时起入院观察一段时间。 ”
  她母亲住院,于他和她登记结婚那是更方便了。不过这样的想法,想想也是罪过的,他道:“她家人怎么说?”
  “哈,汉斯。”施密特笑起来:“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我不知道男方还是女方,哪一方是你的朋友?我说话若有冒犯之处,请你原谅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