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度团圆——蒋蛮蛮【完结】
时间:2023-06-30 14:39:01

  相其言:“……”哼哼哈兮啊哈。
  不过,两人终究还是放下了爪牙,换上了慈祥的笑容,徐宁衣袖上的孝字,和她瘦削的脸庞,都是提醒,告诉她们,有人只是在虚张声势。
  “那个……”徐宁先发声,一副大人模样,“你们先点菜,今天我请客。”
  相其言不自觉的便忘记了等位的辛苦,虚伪起来,“哪儿能让你请哦,我来。”
  区歌则先一步扫了码,表示,“你们随便,我只负责吃啊。”
  但事实证明,徐宁的饭根本没那么好吃,这也确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菜很快上齐,红油锅沸腾的也快,氤氲的热气迅速地升腾到桌面,将三人缠绕在一起。
  相其言和区歌一面招呼着徐宁开吃,一面夹起大刀毛肚往油锅里烫。
  四川人的个性就是如此,吃是天下最大的事,哪怕对面坐着的人来者不善。
  不过,相其言和区歌手中的毛肚还未完成七上八下的流程,徐宁便先开口了,并还煞有其事的递了两份协议给她们。
  她说:“有件事情,我一个人搞不定,还要请两位姐姐帮忙。”
  这声姐姐属于珍稀称呼,哪怕相其言、 区歌心中已有准备,此时也还是拉响了一级警报。
  她们迟疑的接过徐宁递来的协议,徐宁也接着往下说明,“我想出国读书,但是我知道,大姑二姑三姑肯定不会同意,还有我那只想要钱的家公家婆和小舅,他们一定也不想我花那个钱,所以,我只能请你们帮我这个忙了。”
  而相其言和区歌还没来得及问徐宁怎么就笃定她们会帮忙,便先瞄见各自协议上的核心条款。
  相其言的是,乙方要尽自己所能帮助甲方处理有关出国留学申请的各项事宜,包括联络中介,辅导语言成绩,把关申请文书等,而甲方也会无条件帮助乙方保守她分手,回到成都工作的秘密 。
  区歌的是,乙方要充当甲方明面上的监护人,替甲方挡住来自其他人诸如徐孟春、徐孟夏、徐孟秋女士的管教,掩护甲方顺利进行留学申请,甲方则保证不再带着区呈琛逃课,为其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相其言简直急火攻心,张口便要问徐宁怎么知道她分手的事,但徐宁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说:“我微信上回答你。”
  相其言这才想起一旁还有区歌,而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沉稳。
  徐宁的微信很快传来,表示她稍微向赵东方打探了下,不费力便知道了她因失恋独上青城山还有痛哭 KTV 的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那时的悲伤根本不是因为分手,相其言想解释,可眼下明显时机不对,她只能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佯装无事,企图从根部粉碎徐宁的‘阴谋’。
  她循循善诱,说:“我们先不聊协议的事,如果是对你有益的事,即使没有这份协议,我跟你歌姐也一定会支持和出力,但出国读书这事,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出国只是看起来光鲜,但其中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对未成年来说,语言、文化、环境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冲击……”
  但徐宁却很会卡点,直捉关键处,掐断了她的劝导,问:“还有什么冲击是我承受不起的吗?”
  相其言一时无言,她垂眼,只看见沸腾的火锅将毛肚掀起又卷下,时间已经过了三十秒,那毛肚想必已咬不动了,就如徐宁下定的决心一般。
  区歌最烦相其言这般模样,仿似已掌握了世间所有的智慧,稳坐人生赢家的宝座。她捏了捏手中的协议,问:“你让我做你面上的监护人,帮你打掩护,那你言姐呢?你是不是让她辅导你功课,帮你出国?”
  徐宁挑挑眉,“Bingo!”
  区歌撇嘴,“你倒是想得挺周到。”
  徐宁话紧跟上,“那你倒是帮不帮我?”
  “这个嘛……”区歌又夹了一筷子毛肚,慢悠悠地烫起来。
  相其言预感不祥,果然只听得她接着说:“你言姐说帮你我就帮。”
  徐宁立马望向相其言,相其言感觉进退维谷,恨不能和桌上的两位变成小人一起跳进辣锅里同归于尽算了。
  “那个……宁宁。”她不死心,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接着方才的话继续,“我必须再说一次,只要是对你好的事,我一定帮你,但出国留学真的不是一件小事,我建议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而徐宁根本不听她把话讲完,她早已下定决心,心如磐石,她指了指相其言和区歌手边的协议,问:“怎么我考虑得还不够慎重吗?”
  区歌插话,“挺慎重,但就是没把我和你言姐考虑进去,你晓不晓得,这事如果被你两个姑姑知道了,我和你言姐会被打死?”
  相其言心下鼓掌,决定换个方式劝徐宁,先用一系列的发问来打破她的想当然,“宁宁,我能先问你,你为什么会想出国留学呢?”
  但不想徐宁很会解剖问题,在源头便击退了相其言。
  她反问:“那你呢?为什么大学去北京,研究生去香港,毕业又去北京,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回来成都却还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相其言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和区歌一起去烫毛肚,区歌则忍不住幸灾乐祸,脸上的笑咧到了嘴角,短暂的忘记了自己也是被威胁的那一位。
  徐宁并没指望能一下获得这两位同盟,但也不想花时间跟这两位老姐姐把话题扯深扯远。
  她抄起手机,非常利落的扫上桌上的收款二维码,然后买了单。
  “那个,歌姐,言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不着急,好好考虑下,周五前给我答复就行,不行……我就想别的法子了。”
  这下,换区歌着急了,她眼看徐宁起身,也不由地站起来,问:“你干嘛去?”
  眼下区呈琛正在补课,让她不得不担心。
  徐宁知道区歌在想什么,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你。”
  区歌语塞半秒,又问:“不说这个,那个……你没叫许自豪来吗?”
  相其言瞠目,想区歌真是见不得有一个人置身事外啊。
  徐宁嗤笑一声,语气轻飘飘却极具杀伤力,“你当我是瓜地嗦?许自豪,大嘴巴,在大人面前也没啥信用度,还没钱没文化的,我找他不等于给自己埋雷吗?”
  相其言、区歌都是愣住,直到徐宁不见了身影,才回过神来。
  区歌:“感情挑中我们是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呗。”
  相其言:“还有把柄。”
  *
  徐宁离开后,桌上的气氛也一下冷却了不少。
  相其言粗略算了下,她和区歌大概有小十年的时间没有单独吃过饭了。
  这些年,她先是在外求学,后又在外工作,故乡于她,先是只余夏与冬,后面便干脆只剩了春节七天,而区歌还有大姨、三姨、小舅他们,则是她短暂停留的任务卡,一般情况下,她都选择一次性见完。
  单独面对相其言,区歌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别扭,又或是心虚。
  她曾一次又一次反复的翻过她的朋友圈,她不常发动态,可每条动态都叫区歌心生向往和艳羡。
  她因为工作经常出差,游走于许多城市,不似她,有的永远只是窄窄的一隅。
  她的每次出镜都是精致,穿戴都是有格调的小众品牌,不像她,要么是跟着淘宝热款走要么是存钱买一两件并不舍得常穿的大牌。
  她还会时不时的就一些热点事件分享自己的思考见地,没有长篇大论,可切入视角总是新颖,语言也很可爱,不跟她一样,看见什么都像是八卦,只会吱吱喳喳的一传十。
  ……
  区歌有时,特别是最近跟区呈琛吵完架,面对着他那叛逆不服的目光时,总会不自觉的想,如果自己有一方面突出,比如学业,又比如事业,那么也不会做不好一个妈妈,被孩子嫌弃吧?
  不过深陷在各种自我怀疑中的区歌并未真正读懂相其言看她时的目光,那里面也充满艳羡。
  相其言也是到了好后面,才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都在羡慕甚至是在嫉妒着这个表姐。
  在她看来,徐家的那三位姐妹虽然都很强势,但大姨徐孟春的强势却只停留在语言层面,她其实很纵容女儿,所以区歌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学业自由,工作自由,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
  这种自由下,区歌自信又坦然,面对一众亲戚时,也少有顾忌,有需求就大方的提,有不满也大胆的说,一点儿不影响长辈们对她的喜爱,不似她,一直要靠装乖巧和做出成绩来博大人们的关注和关爱。
  更甚,相其言又不由地盯着区歌看,想她长得是真漂亮,还怎么吃都不胖,简直羡煞了她。
  “你盯着我干嘛,吃肉啊。”最后还是区歌打破了沉默。
  “哦哦。”相其言扔了两片麻辣牛肉进锅,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徐宁那龟儿子拿什么威胁你的?”区歌恨恨咬下一大口虾滑,似在发泄。
  “还能有什么,就我短暂的调回成都这事呗。”相其言隐去重要的一部分。
  区歌:“就这?”
  相其言转移话题,“你呢?”
  区歌:“我?为母则弱啊,她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带着区呈琛逃课,哎,这两个宝器。”
  相其言一下更佩服徐宁的谋划了,不由发问:“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我们两个加起来六十六岁的竟然斗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娃娃。”
  区歌被年龄这道数学题呛到了嗓子,“哪儿就有六十六哦?”
  相其言逼她面对事实,“我三十,你三十六,刚刚好六十六啊!”
  区歌更郁闷了,赶忙岔开了话题,说:“你还没生养,当然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多难养了,一个比一个鬼机灵,懂得不知道比我们那时候多多少。”
  相其言忽然回忆起自己有次在三里屯等人,为打发时间去了书店,门口刚好摆放着一份报纸,上面对许多中学生进行了采访,让他们谈谈什么是好公司,开始她不由发笑,想这些未经世事,也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屁孩会懂什么是好公司,可一条条回答翻下去后,她只觉得被颠覆了三观。
  “也是,现在的孩子,能通过互联网接触到大量的信息,视角的多样和内容的丰富,必然能够让他们启发他们展开更多的思考。”
  区歌:“……”该背时,我也是这意思,怎么她说出来的话就如此言之凿凿。
  相其言没有察觉到区歌的懊恼,又接着感叹,“看来,Z 世代不会是垮掉的一代,相反,他们是会把我们搞垮的一代。”
  区歌:“……”又来了,这俏皮的吐槽,她怎么就说不出,只能开口闭口龟儿子?
第23章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但总有钱解决不了的祸害
  相其言偶像包袱太重,跟区歌的这顿火锅吃得很是收敛,结果是刚回到家就饿了。
  她斗争了半天,最后认为身体和心理,总要照顾好一方,于是迅速卸了妆换上 T 恤短裤步到楼下去吃路边摊烧烤。
  烧烤上齐,相其言又觉差点什么,顿了半秒后,她小跑去超市买了两听黑啤,这下才终于心满意足。
  小半瓶酒下肚,有些思绪开始缠绕不清,但徐宁方才的质问却是很清晰,响彻在相其言的脑海里。
  “那你呢?为什么大学去北京,研究生去香港,毕业又去北京,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回来成都却还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这指向灵魂的一击啊!相其言机械性的往嘴里喂着一串又一串的炭烤小牛肉,有些食不知味的想她的纠结与痛点,怎么会是徐宁那个从小被各种关爱宠爱着长大的小屁孩能懂的。
  “啥也不是!”她恨恨地把铁签一扔,又灌下了一大口黑啤。
  而还不等酒穿肠而过,身后,一个突然而至的声音忽然叫相其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其言姐姐!”
  是赵东方?相其言受惊的回过头,同时还看见了另一个她不待见的身影。
  啊,她到底是倒了哪门子的霉,要跟赵家的这两兄弟一次一次反反复复的偶遇。
  赵家兄弟则完全没有保持距离的自觉性,迅速的在相其言的对面落了座,赵西南更叫来了老板加菜。
  “拼个桌。”他咧嘴笑说。
  相其言看着他那没心肺的笑容,只忽然想起自己跟他还有工作上的竞争关系。
  她努力拆解着林栗白天时的话,分析大概大融和万家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大融是西南片区势头正盛的建筑师事务所,万家又是个老牌的地产公司,他们联手,再加上赵西南跟顾老教授的师徒情,她想拿下天富的这个项目,估计是悬而又悬了。
  事情至此,相其言不得不开始怀疑起严亮的居心叵测,他跟赵西南的私交这样好,完全具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可在她提起要跟大融合作时,他却用含糊不清的理由搪塞过了,很难不叫人以恶意揣测,他一早便知道了汪振学会将天富的项目全权交给她,所以才故弄玄虚,让她错过跟大融合作的最好时机。
  可细究这事,似乎自己也有责任,相其言有些懊恼,觉得她实在是过于求稳了些,没在第一时间对犹疑的地方进行查证。
  赵西南看着对面相其言差点就要把啤酒罐捏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你没事吧?”
  “我……”相其言无法确认赵西南是敌是友,故也不知怎么开口说道。
  倒是赵东方不识时务,不合时宜的问:“其言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用去陪徐宁吗?”
  相其言忽然起了报复心,顿了半秒后,问:“你想去陪陪徐宁吗?她心情确实很不好。”
  赵东方疯狂点头。
  相其言则戏谑一笑,说:“但是徐宁不答应,怎么办?”
  赵东方瞬间石化,并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赵西南则憋着笑,他太爱看赵东方吃瘪了。
  “那个……”但面上,他还是扮作好大哥,“你不好这样的,一点不懂得关爱祖国的花朵。”
  相其言殃及鱼池地,“就你虚伪,你先看看自己咧到后脑勺的一张嘴吧。”
  “哎!”赵西南坐直了身子,“我发现你对我有莫名的敌意啊!”
  相其言哼一声,“那你呢?第一次见面时,还表现得礼貌绅士,结果越往后越没样。”
  “我怎么没样了?”
  “现在这幼稚的追问就挺没样。”
  赵西南一时被压制,语塞了几秒后,才反击,“你先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表现吧,那才叫没样。”
  “我怎么没样了?”这次换相其言反问了。
  赵西南立马抓回主动权,“把人直接撂倒,说请客转个身就装记性差,KTV 里发癫,醉酒后更癫狂,最后还是我给背回酒店的。”
  相其言:“……”
  往事不堪回首,须得及时调转方向,顿了顿后,相其言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开始了赶人,她冲着赵东方努了努头,说:“那个,你先避开下,我有话跟你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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