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当着小孩说的话,肯定是有鬼的。”赵东方撇嘴下定义,然后在赵西南就要揪他耳朵前逃离了现场。
赵西南则别有兴致,定眼看着相其言,笑问:“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相其言还在揣测,想赵西南或许跟严亮蛇鼠一窝,等着算计自己,而她则不能轻举妄动。
“也没什么,先一起喝点?”
相其言起身就要去超市买酒,却被赵西南给拦了下来,“黑啤没得意思,要喝就喝点白的。”
“也……行。”相其言舔了舔嘴唇,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区歌今天怄气怄惨了,回家路上,区呈琛不回信息的行为更让她恼火。
而当她回到家,发现儿子仍未到家的那一刻,更恨不能搭乘火箭一飞冲天咆哮加怒吼的发泄一番。
结合今天徐宁的所作所为以及她提前离开的行径,区歌笃定,区呈琛一定是跟着徐宁撒野去了。
一个龟儿子,一个讨债鬼,就没有让她安心的。
区歌抄起手机,在屋里开始了暴躁踱步,接连两个电话未被接听后,她又是一番暴走。
等第三个电话终于被接通后,她想也没想,开始怒吼:“区呈琛,你能不能行了?这段时间,我已经够宽容你了吧,你想陪徐宁,哪怕会影响补课,费用也不退,我也没说二话由着你去了,怎么现在还不能恢复正常了?”
可那边区呈琛却只回以沉默。
“说话!”区歌一阵狂吼后,感觉大脑都有些缺氧了。
而那边,顿了一秒后,传来的却是补课老师的声音,他问区呈琛:“你妈妈催你回家了?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区歌一惊,结巴起来,“你……你还在补课啊?”
“嗯,老师说,前面我缺课是因为事出有因,所以会给我单加两堂小课。”区呈琛声音平静,却难掩冷淡。
“哦哦哦,那感情好,记得帮我给老师说声谢谢。”区歌忙不迭换上柔和的语气道,已不复方才的暴躁。
不过等到挂断了电话,区歌又不由地懊恼起来。
她最近是真的怕极了跟区呈琛发生矛盾,孩子的长大和叛逆仿佛是相连的,并且均在一夜之间。
总之,她越来越读不懂他的需求,也摸不准他的雷点,他们母子两个,已发生了身份对调,说不清谁是胳膊谁是大腿。
“儿女都是讨债鬼。”区歌碎念道,忽然又觉得自己这话好是熟悉,再细一想,不就是徐孟春成日拿来念叨她的?
*
徐宁提前离开,并不是拉着区呈琛逃课去玩。
她从前是很贪玩,可是现在,却觉得玩乐是一件遥远又浅薄的事情,够起来费力,也带不来快乐了,最重要的是……也再无法帮助她获得父母的关注了。
她想,徐孟冬和陈小婉两个人,万事都喜欢拿为了她好说事,忙着辛苦挣钱更是为了她,而现在,留下给她的钱,远比可以回忆的往昔多得多,但对她却不那么友好了。
徐宁先开始是很懵懂的,并且受网络流行语毒害不浅,格外信奉那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所以针对父母留下的遗产,她不很计较,想着留下一处房产和能支持自己完成大学甚至更高学业的钱即可,甚至她还嫌麻烦,委托三位姑姑去跟自己的姥姥他们沟通协商。
不想,却是被刷新了价值观,她想那些在网络上制造金句的人全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她要给那话补齐下半句——‘但总有钱解决不了的祸害’。
晚上和律师,还有跟姥姥、姥爷、小舅就父母留下的遗产签署分配协议的事,徐宁拖了好久,徐家的三姐妹也是想再等上一等,起码等过了头七,不至于让离开的人过分寒心。
但陈家人却明显不信这些,因此更是无所顾忌,私自找了律师,并对徐孟冬夫妇留下的遗产进行了估算,而后草拟了一份遗产继承分配协议,急火火的要让徐宁签下。
这份协议较上一次更显贪心,把现金要求由一百万提升至了二百万,并且又多要了一处房产。
这样,留给徐宁的就只有在住的一处小别墅,还有一百万了。
即使徐宁再想扮演大人,可在此刻还是乱了阵脚,她开始表现愤怒且没有章法,指着姥姥、姥爷问:“我妈妈活着的时候,你们两个老人带着我舅舅一家吸她的血,她没了,你们还变本加厉,怎么她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们就一点不心疼她吗?”
陈家母亲却是不慌不忙,反而挑拨离间,说:“宁宁,有些话你可不好只听你爸爸那边的人讲,要说吸血,你爸爸的三个姐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哦,他们三家买房又或是做小买卖,哪个没得你们家帮衬?而且,我们要的也只是我们该得的,当初要不是你舅舅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妈妈,她哪儿得今天那么出息……”
徐宁没听进去那些倒是非的话,只抓住最后一句话嗤笑,“他把读书的机会让给我妈妈?他那个猪脑壳,让他读读得转吗?”
这句话立马惹怒了陈小伟,他跳起来就要揪住徐宁上巴掌,“你这个该背时的娃儿,没人教嗦?我来教!”
徐宁下意识的往后躲,徐孟夏则抢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把她护在身后,说:“徐家的娃儿,就是再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也是这一下,让徐宁有些恍神,她知道三位姑姑都是好人,不会贪财,却没期待能从她们这里得到更多。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徐家的四个姐弟,做父母都很不称职,成日地只会贬低各自的小孩,三两句话对不上便是一顿训骂,没得一点民主和温情。
陈小伟没占到便宜,只得自讨没趣的往后退了退。
陈家母亲则不吃这一套,摆出了霸道的模样,说:“如果你非要把陈家和徐家分的那么清,那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说到底,我女儿会死,全是因为你们那个挨千刀的弟弟酒后驾驶,就凭这点,你们就欠我们的,该给我们多一些赔偿!”
这算是徐家的痛处,也是她们最怕在徐宁面前提及的事情,眼下被陈家父母冷不丁的拿出来说事,哪怕是最伶牙俐齿的徐孟秋,也不禁哑了声。
但徐宁则在此刻表现的格外刚烈,她哼了一声,恨恨道:“那你倒是去底下找我爸索命啊?”
徐家三姐妹闻言皆是呼吸一滞,陈家母亲更是不得了,立马将桌子掀翻,坐在地上开始上演哭了骂的好戏。
“哎呦喂,我活不成喽……”
而在她的哭闹声中,徐孟夏却逐渐找回了一些镇定,她懊恼自己高估了陈家人的人性,听说他们已经找了律师拟定了协议,便没在这方面着手准备。
“今天就到这儿吧,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同意这份方案,你们找了律师,我们也会找律师,而且会找北京最好的律师,到时候我们一切从法律出发,看你们家还能得多少?”
闻此言,陈家母亲哭得更凄厉了,陈小伟也再顾不得其它,各种谩骂接连而出。
陈家父亲则是这家的另类,他人其实很本分,但奈何没有什么话语权,此时只能坐在沙发的一角抽着闷烟。
于是,客厅里,烟雾搅着难听的话朝着四方扩散,徐宁站在其中,无处可躲,只能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同时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赶快离开这儿。
*
遥远北京,云杉杉正在相亲。
她无意冒犯男性,很不愿给对方冠以‘油腻普信男’的名号。
可对方开口便教导她,说她作为女性律师,在职场上已无太大发展空间,若还不能放低姿态积极求偶,那必将沦为一个失败的人。
云杉杉很想一个巴掌拍过去,先教会他做人,但她的法律素养和不远处的监控,都在告诉她,法治社会,和傻叉较真得不偿失。
煎熬难忍时,幸得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对方的说教。
但待云杉杉看清来电的名字后,又不由地有些紧张。
打电话的人是相其言的母亲,自从大学毕业后,她便几乎未再接到过相母打来或查岗或嘱咐的电话了。
莫不是……云杉杉心下一紧,想别是相其言和于智昂分手的事情暴露了。
她略为紧张,赶忙去到角落,小心翼翼的接起电话,才得知成都那里,徐家正为财产分割的事情而焦头烂额。
“杉杉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但阿姨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原本我们是想做些退让的,免得把事情撕扯太难看伤了孩子,可眼下……”
“阿姨,我都明白,您不要太有负担,保护孩子有很多种方式,我们不用拘于这一种,对方既然一切向钱看,那咱们也一切根据法律来。”云杉杉安抚了徐孟夏两句,而后承诺会为她介绍成都那边熟识的资深的律师,帮助他们应对好一切可能。
“这边我也会实时跟进的,您放心。”
“好好!”
徐孟夏的声音听起来明朗了些,云杉杉也放心的挂了电话。
而等她重新回到餐桌旁时,只发现对方看她的目光又多了一份审视。
“怎么了?”云杉杉受够了,露出不忿的表情。
对方谎报双臂,眼神更加挑剔,同时啧啧,指责道:“你这工作性质,真的不太行!”
具体怎么行,对方没来得及说,云杉杉也没来得及问。
因为下一秒,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突然闪现,他煞有其事的敲了敲他们的桌子,不容有疑的说:“你在这儿啊?真巧,快,有个紧急会议,一起。”
第24章 父母和孩子之间,不可能总是对齐
是于智昂。
云杉杉猜想,他大概是洞见了自己的尴尬,刻意来解围。
桌上的男人立马紧张起来,且带着不悦,质问:“他是谁啊?”
“他……”
云杉杉仍在迟疑,走在前头的于智昂又转过身,皱眉,“还愣着?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那语调和神情,像极了云杉杉的顶头上司。
“他是我领导。”云杉杉没再犹豫,立马抄起一旁的包,快步追了出去。
她猜想被扔在身后的人,此时脸色应该难看极了,于是又回过头,补充道:“今天不好意思了,我来买单。”
两人默契异常,没再说一句话,只迅速的结账,上电梯,直到下到楼下后,于智昂才开口,说:“幸亏你跟出来了,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办错事了。”
“你要是袖手旁观,才是犯了大错。”云杉杉笑说,而后又觉得有些尴尬。
“那个……哎,都是家里逼得。”她解释着,倍感无力。
于智昂点了点头,附和,“是这样的。”
“你家应该不这样吧?”云杉杉调侃。
于智昂笑,“一样的,父母和孩子之间,不可能总是对齐。”
“也是。”云杉杉叹了口气,决定晚些回家,免得母亲念叨。
一旁,于智昂已经按响了不远处停着的车,云杉杉也只好打消邀他去三里屯喝一杯的念头。
“麻烦你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好。”
礼貌告别后,于智昂朝车那边走去,但不过几步,他又回转过了身子,问:“要不今晚我先请你喝一杯吧?”
“哈?”云杉杉微微愣神,顿过半秒后,点头应,“好。”
夏夜风过,总会带来些许悸动,而此刻的云杉杉,只觉暗藏的心事被隐隐吹动了一角,她忽然记起,她第一次见于智昂,似乎也是在一个夏天的夜晚。
而眼下,再看男人利整的西装,和认真到一丝不苟的眉眼,云杉杉才惊觉,自己似乎从未放弃过对雷池那边的幻想。
*
相其言现在只想送自己四个大字——自作自受,并且还是裱起来挂墙上的那种。
原本最初赵西南提出喝白酒时,她还有些犯怯,怕推杯换盏间不仅一个字套不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不想,赵西南根本没得任何战斗力,三杯酒刚下肚,便似换了一个人。
眼神迷离,双颊通红,相其言若盯着他看超过两秒,他便羞涩的低头或别过脸,声音诺诺,还带着些许软萌的说:“你别盯着我看啊!”
相其言:“……”
发腻间,相其言并不忘重点,赶忙趁着赵西南彻底醉去前发问,而对方似清醒似喝醉,让相其言觉得好像什么都问到了但又没啥真实保障。
“我问你啊,你们是不是已经跟万家达成合作了?”
“ꎭ꒒ꁴ꒒你是说针对天富的项目?”
“是的。”
“那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
“可我听说……”
“你听我说就够了,真没有。”
“那你们准备跟万家合作吗?”
“还没定,但他们确实很想跟我们合作。”
“你们没定的点是?”
“这个就涉及内部机密了,不能说。”
赵西南表现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话落时还又给自己和相其言斟了一杯酒。
相其言只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小口,而后又立马开始了第二轮询问,问:“那你们怎么看 WE,考虑跟我们合作吗?”
可这一次,却不像方才那样顺利了,相其言眼看着赵西南颇为豪爽的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作发言状却迟迟没有发言,很是着急,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都可以说的。”
赵西南终于开口,却是一句反问:“说什么?”
“说……”相其言喃喃着,在对向赵西南的双眸时,只觉大事不好。
对方的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蠢狗。
“什么都别说,干了这杯酒!”赵西南说着干杯,拿起来的却是一串烤五花。
相其言沉默着,忧愁地扶住额头,然后终于饮尽了杯中的酒,将剩下的烧烤全都推到了赵西南跟前,说:“你多喝点。”
“你这是在糊弄谁啊?”赵西南却不买账,略显生气问。
相其言眼睛又恢复了些光彩,想他大概还没太醉,不想对方却接着说:“我都说了喝白的,你怎么还拿啤的糊弄我?”
“我……”相其言好不痛苦,“我糊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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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赵西南喝醉,开始神志不清,相其言也紧张起来,生怕他耍酒疯,并连累自己。
不想这人却再次给了她一个‘惊喜’,他如品酒一般吃下了手里的五花肉后,先是无不满足的咂摸了下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而后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酒量差,酒品却很好。
相其言陷入沉默,只觉得赵西南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不能喝还说要喝白的,莫不是瓜的哦。”
她嫌弃道,看着赵西南过分乖巧的睡颜,又突然怀疑起来,想他莫不是装的。
于是顿了顿后,相其言缓缓地伸出了手,然后照着赵西南的脸,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但对方却是一动不动,听呼吸反而睡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