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曲之遥知道瞿潇苒喜欢女人,眼睛咕噜一转,诚恳道:“没准儿你还真学得上!”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没直接拒绝他要跟我搞对象的请求,碍于宋叔叔的面子,我不能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对吧。我就说,宋朝哥啊,你很好,很优秀,评三好学生老师都会觉得亏待你非要给你加成四好,奖励小红花别人得五瓣儿你都能得六瓣儿。可是呢,妹妹我从小有个执念,喜欢百变小樱的雪兔哥哥那样的,细胳膊细腿儿白白嫩嫩......”
  “小宋知难而退了?”陆云松问。
  “应该是吧。”曲之遥回想着宋朝当时的神情,“但他走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应该是我夸人有方!”
  “你就不怕他当真变身雪兔哥哥又来找你?”姜淮问。
  曲之遥不屑:“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要跟雪沾边儿,北极熊都是抬举他,还雪兔......下辈子吧。”
  “一嘴的俐齿伶牙不知积德难上天啊。”瞿潇苒眯着眼睛,“打着麻将还损人家,下一把难咯。”
  曲之遥一个六筒打出去,正好让姜淮胡了把清一色。
  “神了。”姜淮说瞿潇苒:“您这嘴是开过光吧,我看比遥遥的塔罗牌灵多了。”
  瞿潇苒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真这么觉得?”
  “这不是事实胜于雄辩么。”姜淮抓起那张六筒,扬了扬。
  “那我要说你和云松......能不能成?”
  “咳咳咳......”陆云松看起来比姜淮还要慌张,急忙打断她,“姐,你别误会,我们就是好朋友。”
  “是么。”瞿潇苒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心说:臭小子,磨磨唧唧的,转头人家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麻将打累了,曲之遥吵着闹着要喝酒撸串儿。等了约莫半小时,麻将桌秒边烧烤摊。
  姜淮破天荒地没什么食欲,脑子里嗡嗡嗡的,耳边好像还萦绕着麻将声。眼下没什么事情做了,傅明升那张脸又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巴不得能拿个锤子像打地鼠那样把他敲个粉碎。
  曲之遥开了啤酒,倒了满杯,塞到她手上。
  又是这个难喝的东西。
  姜淮有些嫌弃地接到手里,曲之遥已经跟她碰上来了,张牙舞爪道:“让我们一醉解千愁!”
  瞿潇苒笑她:“惆怅的只有你,我们可开心得很,没什么可解的。”她举着杯子说:“还是祝我们新年快乐,生日快乐,友谊地久天长吧。”
  姜淮半推半就地,喝了一瓶。
  肚子里气鼓鼓的,突然觉得傅明升那张讨厌的脸好像是越来越模糊了。
  酒精就像粉笔刷,把傅明升的脸擦了个稀巴烂,留下道道斑驳白痕。虽然比不上用水冲刷那么干净,但至少是看不清了。
  看不清,就够了。
  在酒精上得了好,姜淮又自觉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她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坐着,对其他人伸到面前的杯子来者不拒。
  一点点的,积水成渊,全然忘记傅明升是何许人也了,眼前都是粉笔刷子留下的交错白痕。
  脑袋好沉啊。
  水中的月亮如果完完全全沉到湖底了,傻猴子还会来织网打捞吗?
  姜淮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了。脑海中猴子、狮子、犀牛、虎豹一顿乱窜,后来出现了一条巨大白蟒,张着血盆大口吞噬掉了所有动物。
  姜淮贴在白蟒冰冷的后背上,死死抱着它不撒手。
  ......
  早上七点。
  房间窗帘没拉,晨曦已经透过薄雾倾泻在麻将桌上,扒去了黑夜陈旧的的衣衫,给世界覆盖上一层白金色的细纱。
  陆云松是被姜淮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正趴在茶几边上,全身酸软、头痛欲裂。他抬眼望去,沙发两头躺着姜淮和曲之遥,而瞿潇苒直接睡在了旁边的台球桌上,此时甚至还在微微打鼾。
  陆云松挪了两步,紧皱着眉头拿起姜淮的手机。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果断点了拒接。
  下一秒,对方又打了过来。
  宿醉之后他也迷迷糊糊的,心里烦躁得不得了,再次将电话挂断。
  怎料下一秒,手机又响了。
  他妈的没完没了。
  陆云松压着火气,拿起电话,小心走到屋外,刚刚接通就不耐烦地说了一通:“不办卡,不开户,不贷款,烦不烦啊他妈的一直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陆云松突然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他冷静片刻,试探道:“傅先生?”
  “姜淮呢?” 傅明升的语气并不客气。
  大清早的迎头一棒,陆云松骤然灵醒了:“昨晚跟我一起打麻将,现在正在睡呢。”
  “地址给我。”
  “什么?”
  “把你们现在所在的地址,给我。”
  *
  傅明升来的时候姜淮还在呼呼大睡。
  他对眼前的满地狼藉视而不见,干脆地绕过陆云松,俯身下去单手把姜淮挂在肩膀上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陆云松拦在门口,虽说谈不上质问,但语调比他平时说话要硬气一些。
  “送她回家。”傅明升说。
  陆云松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把姜淮交给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这个家我也能送。你是她的谁啊,拿腔拿调给谁看。
  但他不敢多加质问和阻拦,微微侧身,从门口让开。
  望着傅明升抱着姜淮在长廊里走远,陆云松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惜直接退回朋友身份,小心翼翼伸出脚步重新试探,才有机会得到在麻将桌上彻夜狂欢的入场券。他一点一毫地朝她走进,姜淮就像被自己捧在掌心的小雀,生怕呼吸声太大都会把她吓走。
  为什么傅明升可以理所当然、无所顾忌地作出这样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而他,又为什么总是不敢呢。
  瞿潇苒总是骂他胆小、保守、老派。
  他历来都是笑笑就过了,各种经历教训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好像面对着实验反应,哪怕心里再着急,也只能选择干瞪眼。人类是不能和时间作对的,人类也没有这个本事。
  一些事情的发生就应该是自然而然的,就像干草遇到火焰就会燃烧,白糖遇到清水就会溶解。
  姜淮和他也应该是这样的。
  她这颗糖,迟早会融化在他这一汪温热的水里。
  *
  老张拉开车门,傅明升把姜淮塞到了后座上,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他看着姜淮那张睡得死沉死沉的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脸上没了那点胭脂水粉装点,眼眶乌青,脸色煞白,不伸过手去探个鼻息,都很难确定这人是死是活。
  今天早上傅明升一如往常醒得很早,见家里没人还以为姜淮出去晨跑了,结果等了整整一个小时,连半个人影子都没看见,这才选择给她打了电话。
  谁想拨个电话出去,一连被掐断两次,第三次好不容易接通了,扑面而来的却是男人粗鲁的质问声。
  傅明升心里的火发不出来,打开窗户吹风。
  冷风灌入车内,姜淮坐在椅子上哼唧了两声,条件反射地抬手把脸遮住了。傅明升这才又把窗户关紧。
  到家了,姜淮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一身烟熏火燎的烧烤味儿,还萦绕着过夜香烟酒精发闷的味道,闻得傅明升脑袋发紧。
  他紧皱着眉头,把姜淮放在床边,毫不留情地把她外衣扒了下来,只留下一件轻薄的吊带。然后迟疑片刻,快速把她的长裤脱下扔到了一旁。
  姜淮笔直又白嫩的长腿露了出来,一会儿弯曲膝盖弯腰缩成一团,一会儿又连脚尖都绷得直直的,好像找不到最合适的舒服姿势,两条大白腿在被子上一通乱蹬,费劲得很。
  傅明升很难控制自己不看过去。
  视线滑过那片雪白的肌肤,心里登时升起一股燥热。
  姜淮再次翻了个身,右腿正好踹在傅明升的心窝,钝痛袭来,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扣住姜淮的脚踝,把她整个儿塞进被子里。
  这下倒是老实了。
  *
  傅明升去冲了个澡,压了火气也压了燥热,然后一头扎进书房处理公事。
  姜淮一头闷睡到下午才醒,发现自己周身上下只剩内裤和吊带的时候,惊惧地喊了一声,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仔细回忆断片儿前的情景。
  曲之遥叫她出去,然后和瞿潇苒和陆云松打了麻将,吃了烧烤,之后......好像就没有之后了?
  那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曲之遥把她送回来的吗?总不会是陆云松吧。
  可是......他们没人知道她住在兰苑。
  姜淮四处翻了一通,找到手机,立刻给曲之遥连发了三条消息,等了半分钟,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这丫头平日里手机不离手的,没回信就说明还睡着呢。
  突然,手机一震,她手忙脚乱打开一看,是陆云松的消息来了。
  陆云松:「睡醒了吗?下次一定不让你喝那么多酒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姜淮:「醒了。是我自己喝的,跟你没关系。」
  姜淮盯着显示屏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过了整整一分钟,还没任何动静,她准备直接问问陆云松,自己是如何回家的。
  还没等她编辑好消息,陆云松先发了过来。
  陆云松:「没有第一时间把你送回家是我考虑不周,麻烦傅先生跑了一趟。」
  姜淮:......?
  陆云松:「改天我会专程去找他道谢。」
  姜淮盯着这几行字,心里有大把疑问,但陆云松话说到这儿,她没有什么追问的空间,多说一句都会显得突兀。
  姜淮:「我还有点困,再睡会儿。」三十六计,走为上。
  陆云松:「那你好好休息,咱们下次再约!」
  姜淮抓着手机,抱膝坐在床沿上思索了半刻钟。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送她回来的是傅明升,准确地来说,是接她回来。
  那自己的衣服......也是他脱的?
  姜淮侧首看了一眼肩膀上和吊带重合的内衣带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下身的穿着。说来也好笑,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身不成套的内衣裤被傅明升看到了。
  他脱掉自己衣服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呢?脸颊的温度慢慢升上来,姜淮突然觉得羞愤不堪。
  她明明只应该觉得愤怒的。
  她站起来,随便套了一身睡衣冲了出去。说实在的,由于屋子太大,她在书房找到傅明升的时候,火气都已经消去一大半儿了。
  她一言不发站在门口,等着傅明升叫她。
  然而傅明升一直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有分毫要理她的意思。
  姜淮在门口干咳了两声。
  “睡醒了。”傅明升仍旧没有抬头,声音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具体情绪。
  姜淮点了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傅明升压根儿看不见。
  “我的衣服是你脱的?”她语气不善。
  “是,所以呢。”傅明升满不在乎的样子,“要对你负责吗?”
  姜淮刚消掉一半的火,顿时又被傅明升阴阳怪气的态度点了起来,火苗子都要把眉毛烧掉了。她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那倒不用,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
  “姜淮。”傅明升这才抬眼看向她,“你有几斤几两,你当真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姜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打颤。她并不擅长对峙和吵架,因为她老是爱哭,一哭,就会显得很没气势,所以她厌恶一切需要有直面冲突的场合。
  问完这句话,姜淮就想逃,但腿上跟注了铅似的,毫厘都挪动不了。
  傅明升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她彻底拉进书房,关上了门。
  姜淮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个样子,屋内气压低得瘆人,她有些害怕:“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傅明升说:“我还没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明升往前走一步,姜淮就朝后面退一步,一直退到书架边上没退路了才停下来。
  “昨天晚上悄悄溜出门,连个消息都没给我留。”傅明升撑在书架上,跟姜淮越贴越紧,“我早上打你手机,打两次被掐两次,第三次好不容易打通了,是个男人接的。”
  姜淮眼皮猛地抽了一下。她确实不曾预料过剧情竟是这样展开的。
  那傅明升现在这样生气,是因为他吃醋了?姜淮不想承认,但她心中分明掠过了一阵欢喜。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的安全。”
  “安全”一词就像钉入冰面上的冰锥,让她的薄冰之上瞬间布满裂痕。
  哦,是了,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杂七杂八的小心思堵在胸口,简直让人窒息,姜淮握紧了拳头,指甲把掌心掐得生疼。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苦笑。
  傅明升是个好人,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也仅限于是个好人了。
  姜淮的眼泪花儿夺眶而出。
  傅明升安静了一瞬,以为是自己凶到她了。
  “对不起。”姜淮开始抽噎:“我下次......我下次一定会提前跟你说的......”
  傅明升无奈地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只“嗯”了一声。
  姜淮哭得更厉害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戳了自己的泪穴。
  千里之堤,顷刻坍塌,单薄又脆弱的心思,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傅明升迟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没出事什么事就好。”
  姜淮埋在他的胸口里,抓着他的衬衣,纵使男人的衣衫都被她哭透了,她却觉得两人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
  “小画家在我衣服上用眼泪作画呢。”傅明升尝试逗她。
  姜淮有些难为情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心里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好了,”傅明升捧起姜淮挂满泪痕的脸,像用糖果哄孩子似的,“晚上去吃和牛铁板烧,别哭了。”
  “真的?”姜淮吸了吸鼻子,“这次没有谁家孙女约你了?”
  “没有。”傅明升说:“谁家孙女约都不好使,爷爷亲自来了都不行。”
  姜淮这才破涕而笑,下一秒,推开傅明升,一溜烟儿地跑了。
  化妆的时候眼眶都还红红的,感觉眼影都可以省去,姜淮挑了个日常色系的口红,穿了件休闲衬衫,刚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傅明升在打电话。
  “今天晚上吗?”
  姜淮心里微沉,自嘲了一句,大概率是一语成谶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吃上这顿铁板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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