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细细看他一瞬,与他点点头。
“可以,说说你都会干些什么?”
这话问完,几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宋肖璟正要张口,叫砚川扯了一把,与他跟宋言道:“听着就是。”
看出事有蹊跷,宋肖璟舔了舔嘴皮,没再开口。
那土匪头子也没想到江潋这么好说话,立刻抓住机会,一一数到:“小的,小的们身子壮,能卖力,腿脚好,能送货。方才,方才小的看见大人用手指就能点火,小的就知道大人不是咱们凡人,小的上一个主子也不是一般人,特意养着咱们叫咱们做差事,所,所以大人放心,咱们用着肯定顺手,大人留小的一命吧…”
说着便重重磕起头来。
听他说完,宋言顿时明白江潋为何要留下几人。
再去看那人时,除了恶心厌恶,也多了几许打量。
江潋沉吟看他片刻,又道:“你的主子是谁?在哪?”
这话问出,那人明显僵住了一瞬,随即将头埋下,伏在地上道:“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位主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住址也变换多端…咱们真的不知道。”
江潋淡淡哼了一声,还是道:“想必那位是幻化了凡人身份藏于市井,你还是说实话吧,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还有,听没听说过碧云山?”
伏在地上的人瞬间颤抖起来,犹豫片刻,竟开始砰砰的磕头,“小的不知,小的当真不知。”
这番姿态,倒有几分宁死不屈的意味。却越是这样,越说明知道些什么。
江潋皱眉心浮出几丝不解。何故如此害怕,却还是打死不说。
砚川这时却笑道,“不怕你不说实话,怕你受不住用刑。”说罢啧了一声,又道:“对你用刑,倒好像我欺负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宋肖璟立刻道:“叫我来,凡人不算欺负凡人!”
砚川一笑,道“成,那就你来。”
宋肖璟摩拳擦掌的起身,将他手狠狠绑了几圈,稳稳定在准备当柴火烧的木桩之上。
砚川这时掂了掂手中匕首,又道:“我说你五个指头可尽量张大些,我只扎这空隙。”
第100章 狸妖
听他说完,土匪立刻浑身颤抖起来,看着他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五只张的大开,又哀求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大人…”
此时竟觉得那刀子还没扎在手上,就已经疼起来了。脸上眼泪横流,伤口也更疼了起来。
江潋看着他二人动作却也没有阻拦,微微后仰了身子,任他两个折腾。
见他都要动刑了还不松口,砚川与宋肖璟道;“五个指头四个空隙,瞧瞧你准头怎么样。”
说着又拍拍土匪肩膀,“放心,你手张的这么开,不会轻易切断手指的。咱们玩的是能不能正好扎在那为数不多的缝隙里。”
这刑罚,是磨人。摧人心智。虽然刀子没扎在肉上,但看着刀尖在指缝间跳跃,那种心惊肉跳反比直接扎上去还叫人可怖。
宋肖璟明了他要如何,扯了扯嘴角,邪邪笑道:“你这手可别乱动啊!动了就说不好了。”
匕首举起,那土匪立刻瞪大了眼去看自己抖个不停的手腕,强撑着手使劲张开五指,不敢在挪动一分,嘴中不忘大喊;“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啊!”
一声惨叫响彻空庙,余音久久绕梁,鸟雀惊得乱飞,落下许多羽毛。
砚川皱眉看着那柄扎进土匪手背的匕首还在不停颤动,不解道:“你怎么上来就给扎透了?”
宋肖璟尴尬笑笑,“准头不大好,再来再来…”
土匪疼的脸面扭曲,像是再给自己打气,喘着粗气不停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真不知道啊…”
砚川无语昵宋肖璟一眼,“得了,都扎透了也没松口,在扎他也受得住了。”抬手摸摸下巴,看向墙角,“换一个吧。”
听了这动静,一窝土匪挤来挤去都往墙角里躲,不过一会功夫就自动被挤出一个。
那人额角方才被宋肖璟在庙外踢破了,此时还淌着血。见宋肖璟砚川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立刻痛哭流涕,假装没看见这厢动静,将脸使劲往人堆里埋。
砚川与土匪头子道:“喊他过来吧,你歇歇。”
土匪头子一听,立刻扭身大喊,“乔六!还不快过来!当初怎么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快点过来。”
听见点了名字,乔六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看着江潋几人皆齐齐看他,只好期期艾艾过来。扑通跪在了土匪头子一旁,却是上来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与土匪头子一样咬死了不说:“小的也真不知道啊…”
宋肖璟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弯腰看他:“怎的你们几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哎?你们强盗土匪不都有外号吗,你叫什么?”
“我,小的不敢…”
“哎,大胆说,不说我可生气了,说实话。”
见他笑里藏刀,乔六不敢在耽搁,回道:“小的,小的叫镇山虎。”
“嚯,好名字,不过我看你跟这名字没什么缘分了,以后镇不了山了,不如,不如就叫一道疤怎么样,小爷给你踢得这道疤别白瞎了。”伸手戳了戳那伤口旁边,那家伙顿时疼的挤眉弄眼。
“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小爷叫你说说,你们那主子何许人也,家住何处,听没听说过碧云山?!”
乔六一听又绕到这问题上,立刻软下身子,趴在地上哭喊:“咱们是真不知道啊,那位主子不是人,哪里叫咱们能琢磨透啊…”
见他如此,砚川忍不住腹诽,看向江潋,悄声道:“会不会真不知道…”
江潋与他对视一瞬,又去细细看那两人,忽的想起些什么,问道:“你们几个,可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这话一出,两人哭声止了一止,少倾之后却还是道没有。
但这一细小细节却叫江潋看清,沉吟少倾,江潋忽然道:“你们近来听没听说过这一代有个千年狼妖?那狼妖作恶多端很是厉害,不过已经死在我手里了。你们那位主子怕是不见得有那狼妖道行深。”
听到千年狼妖,不仅伏在地上的两人,就连角落蹲着的几个也都齐刷刷抬起头来。
土匪头子满眼不可置信,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您杀得,真是您杀得…”
江潋同他轻轻点了点头,取出袖间几张符篆,“你把我当成了妖物对么?但我是除妖的。”
看清江潋手中明黄符篆,又去打量他与砚川宋肖瑾几人,皆是仙人之姿,细一琢磨,这才发觉他们当真与那些个妖物不像。
似乎又前后考量了许久,他终于尝试着问道:“大人…大人真真是斩妖除魔之人?”
江潋垂眼看他。默了默,抬手结了个印抛在地上。土匪头子与乔六去看,就见地上浅浅一个光晕出现,里面一块灰毛皮子若隐若现,还掺杂这些血迹。
“狼妖已被我收俘在锦囊中,你们那位主子想来也是要挟了你们,才叫你们这般心甘情愿,说出来,我去将他收了,你们便也解脱了,往后都能恢复自由身。”
“真…真的…”
江潋沉声,“真的,说到做到。”
几个土匪来回对看,半晌,齐刷刷涌到了火堆旁。“我们说!”
“对,说吧说吧,咱们过得还不够惨么。”
“老大,说吧!咱们真的受不住了…”
一人一句,那土匪头子也想通了,但心中不免依旧忌惮,虽开口交代,语气却有气无力。
“我们那位主子…是个狸猫…”
听到狸猫二字,宋言瞳孔紧缩,猛地上前道:“你说什么!”
土匪头子叫她一惊,有些吞吐,“小的说,是,是个狸猫妖。”
听到狸猫二字,宋言瞳孔紧缩,猛地上前道:“你说什么!”
宋肖璟见她如此,急忙上前环住她肩膀,安抚的拍拍她后脑,“宋言,先听他说完,不见得就是那个。”
宋言眼睫颤了颤,咬唇压下浑身的颤栗。强作镇定地坐回到羊毛毯子子上,屈膝抱了肩膀目光炯炯看向那人。
江潋余光看她一瞬,沉沉道:“接着说。”
土匪头子咽咽口水。认真思索起来,边思索边道:“那位狸妖据说是个修了六百年的大妖,混迹人间,在前头浮图城开了个,开了个妓院。哦,除了妓院,还有绸缎庄子。但是那妓院做的太大太响亮,便都无人去提那绸缎庄子。”
“大人说的碧云山,小的当真知道,前十来天,那位还叫我们筹了一批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租了大船送往大人说的那处地界。”
砚川听到这里眉心一簇,急忙问道:“叫你找了多少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
“回大人,一共九十九个,还都是十九岁的。”
砚川面色已是大变,看向江潋,“是场大法事。”
江潋面色也不好看,颔首无言。
第101章 阴年阴月阴日生人
宋肖瑾宋言不明所以,宋肖瑾急的问砚川,“什么意思,要这些特殊生辰的姑娘是做什么?”
砚川偏头看他,语音沉沉道:“祭祀开坛所用。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十九岁女子,阴气最盛。祭祀魔物,用这特殊生辰的做引子开坛最稳妥。想来,羽族要祭的不是一般魔物。不是炎魔…还会是谁呢?”
江潋如何不觉得头痛,这时看那土匪,又接着问道:“还有其他与碧云山有相关的吗?”
“没了大人,就这一次听闻了碧云山。”
“时间呢,有没有提到?”
土匪低头思索,脑中一闪,想了起来,“有,那时给我们分派了任务,要我们八月中旬必须将人筹齐,八月底必须送到碧云山。但我们几个动作快,分头几个城镇、乡村去找,提前就给找齐了。怕,怕路上耽搁,那位生气,我们提前便将人送走了。船只走了…”
细一琢磨,肯定道:“走了已有十日。”
“十日…”江潋唇间复述。“追不上了,现下八月初六,时间倒还松宽。”
抬眼看那几人一圈,又问道“她在妓院之中?还是从不露面?”
土匪头子一想,问的是狸妖,立即到:“就在妓院之中,是那妓院的老鸨。每日迎来送往。”
江潋点头,“给他办事有何好处?你们又叫握了什么把柄?”
几个土匪颤了一颤。面上胆怯又痛苦,土匪头子如实开口,“刚开始,咱们也是去享受的,但是,但是没有银子,准备逃账…”
宋肖璟一乐,嗤笑道:“不是逃账,是明目张胆的白嫖吧?想必吆五喝六了半天,还是被狠揍了一顿?”
土匪头子一噎,只好道:“是…可没想到,那老鸨不经人手,三两下就把我们给打趴下了。关我们的那间屋子…”
像是想起了及其恐怖的画面,就见他面色一白,嗓子也紧了起来“那里面,挂满了尸首…有的已被开膛破肚,有的被扒了皮,有的被放干了血…”
不仅他自己说的浑身发抖,宋言听过立时浑身恶寒,拢了拢双肩,却觉得身前火堆再暖,后背还是有股森寒之意。
江潋这时似乎坐的累了,款款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停在宋言身后,看那土匪头子,“接着说。”
土匪仰头看他,咽了咽口水,接着道:“他本来也是要将我们刨了吃心。但听了小的几个常年各路奔波…”
宋肖璟又将他打断,摇了摇手指,“错了,是各路打家劫舍吧?”
“…是…是,但咱们属实对这方圆二百里熟门熟路,所以,就将我们几个留下了。要我们帮忙做事。咱们的把柄是,是家中的儿子老婆。”
宋肖璟又嗤了一声,“你们这种人也能讨到老婆?”
“咱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十里八村谁都认识谁,只要能赚银子,就能讨到老婆。小的说句实话,老婆还好,可小的们实在舍不得家中几个儿子,大的十三四,小的才四岁。我们要是不听她的话,不只我们自己,儿子也会被…”
想起那恐怖至极的场景,几人又是浑身冷麻,“会被吊起来活活将皮拨下,然后…然后刨心挖肝。”
宋言这时身前烤火,身后站着江潋,身上不适缓了很多,脸上却皱成一团,在一回想方才,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见到江潋的指尖焰会吓得立刻哭出来,怕是以为江潋也是大妖,落到江潋手里,也会落得那般下场。
“至于大人您说的好处,咱们…确实是不用再刀尖舔血的打家劫舍。虽给他办事也给些银子,但,但那位喜怒无常,说不好哪日我们几个就命丧黄泉了。”
江潋这时垂眸盯着宋言后背看了片刻,想了些许时候,又问他:“除了这个狸妖,附近还有什么妖物活动么?或者,这狸妖可有什么往来的同类?”
“小的只知道她手下也有几个办事的妖精,也是狸猫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江潋点点头心中细细盘算起来。
宋肖璟见他问完了话。一脚跨上那木墩子,上前附身看那土匪头子。眯了眯眼,阴恻恻逼问道:“说,这些年给那妖物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几个土匪立刻哭天抢地磕起头来,“小的统共也就跟了那位不过三个月,就,就筹集那帮女子花了两个多月,别的真没干,大人开恩啊!”
宋肖璟却冷冷哼了一声,一脚踢到他肩头将他踹翻,“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一副受制于人迫不得已的模样。今日你预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
瞟了眼一旁的宋言,那土匪头子也不敢在哭叫,心虚的爬起来伏在地上。
宋肖璟哪里这么容易解气,恨不得将他们都杀而快之。却听砚川这时问那几人,“你们从前必是没少作奸犯科。我问你们,可知道下了冥府要受何刑罚?”
几人一抖,仰头看来,颤声道;“小的不知…”
砚川不紧不慢笑笑,一一将冥府刑罚给他们数过。几人从头听到尾早都抖如筛糠,就差尿出来了。
“大人,咱,咱们如今开始积德行善可,可来得及减轻罪恶?”
砚川像是听见了极好笑的事,边笑边摇头,“你们哪还有时间在积德行善?从前作奸犯科有几桩杀头的重罪你心里还不清楚?”
说罢去看江潋,“我想着,杀他们还脏手,不如送到官府去,想必不少陈年旧案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叫他们先从官府交代清楚,是何罪责、要杀要剐,在由着官府处置便是。”
江潋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几个土匪听到这立刻砰砰磕头。“放了小的们吧!不是说咱们老实交代就能得自由身吗大人!”
砚川道:“你们几个能从那狸猫手下逃脱也算得个自由身了,但所犯罪孽不容你们逍遥法外。”
对这结果。宋肖璟心满意足。从那群土匪身前起开,看向砚川,“那咱们如何送他们去官府,岂不太耽误时间了?”
砚川面上微微带这个不可捉摸的笑,从袖间取出青链,摊开手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