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冉子岁抱紧了金丝虎:“陛下日理万机,夜深了还在处理政务呢,何必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光阴。”
姬元曜笑道:“嘉祥又赶朕了么?”
冉子岁垂眸不语。
姬元曜起身,“上回是朕唐突了,朕一定等到你心甘情愿。”
说罢,领着众太监宫女走进风雪里。
“他这样努力地自欺欺人倒显得我很坏。”冉子岁倚门低喃,“还好,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娘娘说什么呢?”紫玉凑过来。
紫烟掀开帘子,笑道:“洗澡水放好了,娘娘快来,冬天冷得快呢。”
“嗯。”
冉子岁想着姬婴要来,便要速速沐浴,哪知才入浴桶,热水温软了肌骨,竟不急了,索性悠然地靠着桶壁。
不知过了多久,紫玉、紫烟敲门:“娘娘怎么还泡着?大人来了呢,娘娘!娘娘?”
冉子岁懒懒睁眼,便见一双诡美的幽眸静静注视着自己,才开口却被咬住了唇瓣:“唔!唔......”
紫玉、紫烟听着不对劲,着急地拍门:“娘娘!娘娘!”
玄公公看不下去了,一挥拂尘,无奈道:“两位洛哥儿还不快管管,太不懂事儿了!”
洛青、洛蓝便从黑暗中走出,各自将人拉去一旁解释,终于安静下来。紫玉、紫烟低下绯红的小脸,不去看窗上两个交缠的身影。
满屋灯火与珠帘随着二人的纠缠摇晃不已。
冉子岁不断唤出系统工具箱中的武器、毒药,全用在对方身上,发泄这些天来的不满。
姬婴慢条斯理地避让,同时步步逼近。
冉子岁只觉攻击在棉花上,又见他那悠然的模样,便更加来气。
终于,姬婴接下最后一把匕首,扫了一眼满屋的武器,冷淡道:“带着这些破铜烂铁做什么?明儿去本座的行宫,千机阁的武器都是你的。”
“哼!”冉子岁负气坐到妆镜x台前。
“小狐狸还生气呢?”姬婴缓缓过来,从小屉里取来把木梳给她梳发。
“大人可知岁岁为何生气?”
姬婴没有回答,从袖子里摸出块润泽的黑珠,串在一根红绳上。
冉子岁看见这黑玉珠子时心莫名一震,头晕至极,往后倒入姬婴怀中。“这是?”
姬婴将这黑珠系在冉子岁手腕上,“太平教的至宝,张角的眼珠。”
冉子岁头晕得厉害,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啊?张角死了几百年了,大人你挖他眼珠子做什么?”
“张角以数万少女献祭,遭冤魂厉鬼反噬而死,眼珠取来又受了几百年的烟火,乃天下至邪。”
“二妞阴魂不散,或可一式。”
冉子岁头痛欲裂,耳边响起嘈杂的哭笑声与哀嚎。“大人......大人!”
姬婴将她抱到凤榻上,看着她痛苦地挣扎,眼眸渐渐红润。
冉子岁闭着眼,意识进入混沌便见一双流泪的眼......
这双眼与她的一般无二。
“二妞跟着主人那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人连条活路也不给么?”那眼睛汪着水,无比忧伤:“二妞好好待着了啊,并没有妨碍主人,主人便可怜可怜二妞吧!”
“主人!”
“姬婴在,你不得不乖乖待着罢了。”冉子岁一想到之前受到的惩罚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捏碎那双眼。
“你不是无形的系统么?为什么畏惧姬婴?”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第109章 香囊
“主......主人......”那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眨着。
“回答我。”冉子岁笑道:“你不是说与我一体么?瞒我做什么?还是你一开始就别有目的?”
“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工智能,原是胆小的人工智障!”
“你......你你......怎么骂人呢?”那双眼睛眨巴出泪来,“二妞才不是胆小呢,二妞只是不想惹麻烦。”
“怎么?这个时空除了你,还有大妞、三妞、四妞?”
那双眼睛一眨,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主人有所不知,系统中残存了前前前前前主人的灵魂游丝,本不碍事,不知为何那灵魂猖狂起来,若非二妞,只怕那灵魂要缠着主人呢。”
“呜呜主人呀你以为岁月静好很容易么?都是二妞在负重前行呐!”
冉子岁暗忖一笑:“你与她的纠葛,她没有理由缠着我。”
“主人呀主人,她是姬婴的母亲,你抢了她唯一......”
“岁岁!醒醒!岁岁!”
冉子岁提着一口气,猛然睁开双眼,只见姬婴妖眸通红,妖面阴冷,正要扯下她手腕上的珠子。
悦耳的声音低低的:“不用它了,本座再想别的法子。”
冉子岁拉住他的手,笑道:“这便很好,方才没适应,头疼了些,现在已经好了。”
姬婴仍抓住那颗珠子,阴沉道:“你方才说了胡话,还伸手乱抓,可是恶鬼纠缠?”
“是二妞”冉子岁抓他的衣袖擦擦额头的冷汗:“不过它好像很怕这珠子。”
姬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用极悦耳阴渺的声音幽幽道:“那便留着,用这颗珠子杀了它。”
冉子岁忽然想起原主的惨死,又想到二妞的前前前前前前主人孝贤太后,只怕孝贤太后之死也与二妞有关。
姬婴寻找二妞是为了报仇么?
冉子岁闭上眼整理思绪。
姬婴起身出去了,很快又回来,利落地扒开她的衣襟。
“干什么!”冉子岁捂上衣襟,滚到凤榻里面去。
姬婴妖眸潋滟,朱唇勾得和煦:“才出了身汗,不洗洗么?”
珠帘外传来紫玉、紫烟的声音:“大人,水备好了。”
冉子岁从枕下摸出一只香囊来,攥在手心。
姬婴眼尖,“香囊做好了?”
“大人明知故问。”冉子岁没有好语气。
姬婴也不恼,优雅展开双臂,示意给他系上。
冉子岁捏着香囊爬过去,抬头着他脸上的悠然淡漠,便扯着他的流苏耳坠,让他不得不俯下身子。
“大人千里迢迢去巨鹿,盗太平教的至宝,我就要感激涕零么?”
“大人瞒着我,我很生气,因为......你让我担心了。”
姬婴眸光微动,唇边荡开一抹微笑,“你要如何?”
冉子岁忽然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方感到心安。
“以后,大人再不许瞒我。”
偏偏在她幸福到极点时不辞而别,等待的这些天一无所知,所有的幸福抽离得那样干净,好似那些幸福都是假的。
她不喜欢。
“好。”
姬婴打横抱起她去沐浴,冉子岁揽着他的脖子,小声道:“还没完呢。”
“大人还需亲手做来蜜糖糕、五味杏酪羊、葱泼兔、蜜浮酥奈花、酥骨鱼,方消气呢。”
姬婴失笑:“好。”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一夜,冉子岁只让人扫去道上的雪,其余的都铺着。
冉子岁坐在秋千上吃热热的饼子,金丝虎兴奋地在雪中打滚撒欢。“平安过来!过来!”
紫玉笑道:“平安真幸福,谁都喜欢它,前儿盛妃娘娘和谢嫔娘娘才送来一大堆小衣服、小帽子、小鞋子,一天一换,穿到开春都够了呢!”
紫烟打趣:“紫玉可是嫌弃洛青哥哥没送你几身过冬的衣裳?”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紫玉嗔怒,挽着冉子岁的胳膊,轻轻道:“娘娘不知道,今早一出门,一只比人还大的包袱差点砸了我,原是洛蓝送给烟丫头的衣裳。”
“娘娘您瞧,烟丫头这身衣裳就是洛蓝送的,娘娘您只说好不好看?”
冉子岁笑道:“好看,好看,洛蓝的眼光很好。”
紫烟红了脸,娇嗔跺脚,“娘娘怎么也和玉丫头闹起来了!”
紫玉躲在冉子岁身后,只探出俏生生的小脸来得意地笑,紫烟借口渴了便离开了。
慈宁宫金丝炭盆中燃着最好的银骨炭,宫殿温暖如春。
芳官儿就着炭火温酒,“待美酒温好,奴为您唱一出《闻乐》。”
元贞长公主不屑一顾,缓步到窗边,望着养心殿的方向,怅然道:“皇兄疯了,一定是疯了,怎么就原谅了那个贱人呢?”
芳官儿捧着酒盏过来:“公主您说什么呢?”
元贞长公主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不耐,拂了酒:“别烦本公主!”
酒盏摔地,芳官儿错愕又略显尴尬地空抬着手。
有太监匆匆跑进来:“回......回长公主!陛下来了!”
元贞转怒为喜,欢快地跑去迎接。“皇兄!皇兄!”
姬元曜疾步进殿,坐在正殿主位上。面若冰霜,胸口微微起伏,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元贞长公主亲自取来温好的酒奉去,姬元曜不接,便轻声询问周公公。
周公公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主子后领着随侍的宫女太监退下。
元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亦命令自己宫中的宫人退出。
“喂!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芳官落寞无比,“是,奴这就退下。”
元贞长公主打量再没了旁人,无比担忧地注视着姬元曜:“到底出什么事了,皇兄你这个样子......贞儿害怕。”
连娇软的声音都透着对他的担忧,姬元曜垂眸长叹。
闭眼便不得不想起朝堂之上,阎狗腰间张扬摇曳的太阳花香囊.....继而母妃、元贞的话一句句环绕而来。
“那贱人不是个好的!”
“皇兄你受了那贱人的蒙蔽!”
她是他遇见的最特别的女子,是他反抗父皇母妃的动力,是他好不容易娶来的妻。
他以夫君的身份,以爱妻待之,那个晚上却......
姬元曜苦笑,元贞长公主愈发害怕,“皇兄!皇兄你怎么了?皇兄!”
元贞长公主胡乱擦去姬元曜眼角的泪,慌乱起来:“谁欺负了皇兄?元贞找他拼命去!”
“是不是二皇叔忤逆?他们说皇兄你毒杀二皇叔,二皇叔得天恩起死回生,所以要复仇。”
“二皇叔不是一直在北部么?何时来了盛乐,他们乱嚼舌根,贞儿便将他们都杀了。”
“至于二皇叔......二皇叔要背叛皇兄,那便是他糊涂。”
“皇兄不哭,不哭哦。”元贞长公主早已泪流满面:“二皇叔为老不尊,欺负皇兄,贞儿带皇兄去重华宫找父皇,父皇一定为皇兄讨回公道!”
“贞儿。”姬元曜捧着她的脸唤了一声,这世上真心待他的只有这个妹妹。
元贞长公主抬起泪眼,笑着扑到他怀中:“皇兄......”
第110章 捉奸
几日后又下了场大雪,越宫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冉子岁整日抱着金丝虎,懒得出门。
“陛下多久没来了?”
紫玉掰着手指头,回道:“有六七日了。”
“奇怪。”冉子岁喃喃道。
紫烟掀帘而入:“冉妃娘娘又去养心殿了,也好,那便没有心思来烦娘娘了。”
冉子岁将手伸出窗外,接来一片雪x花,放到茶面上,雪花融了。“天冷了,陛下需要温柔乡。”
重华宫的小太监顶着一头雪来了:“娘娘,上皇他晕过去了!”
“知道了。”
冉子岁换了身衣服,领着紫玉、紫烟前往重华宫。
“嘉祥见过太上皇妃陈娘娘。”见太上皇妃陈氏在宫门外踱步,冉子岁行礼。
冉妃与张嫔将陈氏扶起,陈氏没有好语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冉子岁不搭理她,进殿去。
陈氏脸色大变,冉妃宽慰:“臣妾这个妹妹仗着皇后的身份一惯轻狂,没想到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娘娘莫与她一般见识。”
“是啊,娘娘风寒未愈,就是再担忧上皇也要保重身子啊。”张嫔柔声道。
“好孩子。”太上皇妃陈氏拍拍张嫔的手背:“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曜儿看不见。”
厌恶的目光扫过冉妃,落到进殿的身影上,“冉家世代功勋,竟不知狐媚男子亦有好手段。”
冉妃笑容凝滞。这几日陛下翻了她四次牌子,一次也没召见张嫔。因而这话虽说的是冉子岁,她亦觉得难听。
殿中丹炉添了足足的炭,暖烘烘的。除看火的道童,其余老道打坐为太上皇祈福。
冉子岁解下白毛斗篷,掸去裙上的细雪,掀帘入中殿。
众太医三三两两地悄声讨论药方,见了冉子岁皆行礼。
内殿的帘子早已打开,姬元曜立在华榻前,满眼担忧。
元贞长公主跪坐在脚榻上,伏在床边哭泣。
姬婴是唯一坐着的人,如云如雾的狐毛衣摆整齐地铺在春凳后,正运功助太上皇消化长生丹。
姬元曜冷睨了她一眼,那神情让她一震。
元贞长公主扑过来举起手便要打她:“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来么!”
冉子岁侧身躲过,元贞长公主扑倒了一只花瓶。
床上的太上皇蹙眉,缓缓睁开眼来:“贞儿,不得放肆。”
极沙哑的声音虽细微,却落入众人耳中。
冉子岁作激动不已状,到床边抹泪:“父皇醒了!陛下看啊,父皇醒了!”
姬元曜冷眸中闪过讽刺,冷冷道:“朕就站在床边,不必皇后提醒。”
冉子岁未作反应,姬婴冷幽幽道:“陛下近来脾气大了许多。”
姬元曜冷嗤一声,微抬下颏,以天人之姿正要说什么。
太上皇白眉一竖,撑着姬婴的胳膊要坐起来:“你!孽障!孽障!”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自己防错了人么?”
“父皇......儿臣......”
“做事做不干净,姬忽死而复生,开了关,多少青壮百姓入了北部。你拿什么和海国战?”
“还瞒着朕,等大越江山拱手让人时还要瞒着朕不成!咳咳!咳咳咳!”
“陛下,勿动气。”姬婴侍奉太上皇躺下。
太上皇一双愤恨的眼狠狠瞪着姬元曜。
姬元曜失魂落魄:“父.....父皇......”
“滚。”太上皇有气无力道,厌恶地偏过头去。
“父皇,皇兄他......”元贞长公主上前来说情,姬元曜拦住她,垂眸哽咽道:“父皇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父皇!”元贞长公主泪眼望向太上皇,见太上皇毫无反应,绝望地转身去追姬元曜。“皇兄!”
姬婴抖开锦被,替太上皇盖上,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