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九千岁的掌心花——云不软【完结】
时间:2023-07-25 23:08:56

  雪亮的长剑上映着她的水眸与决绝的眼神。
  周公公吓破胆似地叫起来:“哎哟,皇后娘娘怎么拿剑啦?还指着陛下,哎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皇后娘娘的剑取了!”
  姬元曜嫌他喧嚣,一脚踢他到雪堆里。
  “皇后要杀朕么?”
  “陛下杀了臣妾宫里的平安,不知何时轮到臣妾?”
  “平安?那畜牲叫平安,岁岁平安。”姬元曜仰天大笑,“皇后起的名字,还是朕的小皇叔起的名字?”
  “陛下以为呢。”冉子岁偏头巧笑。
  笑得愈纯美,他的恨意愈翻了几倍。
  二人各揣着火,自然一触即发。
  姬元曜没有武器,一开始占了下风。x禁军赶来,得到一把剑后愈加轻松。
  紫玉、紫烟开路,冉子岁有意将姬元曜引向重华宫。
  帝后打斗闻所未闻,皇宫乱了起来。
  重华宫廊下,太上皇躺在软椅上,缓缓抬起颤颤巍巍的手。
  立在软椅旁的身影修长挺拔,冷风将一袭乌色烫金袍子吹开,露出里面的红衣。玉冠压漆发,宝石流苏熠熠生辉,愈发显得他冰肌玉骨,唇红眉翠。
  微微点了一下头。
  宫人便将重华宫宫门关上,禁军被隔在宫外。
  “不像话。”太上皇气若游丝。
  帝后不再争斗,姬元曜忍不住唤了一声:“父皇......”
  冉子岁亦忍不住上前几步,因委屈悲伤,声音清软似水:“大人......”
  宫廊下的姬婴轻盏双臂,冉子岁会意,跑向他。
  姬元曜唇角微微抽动,将手中的剑掷了过去。
第113章 亏欠
  一方长绫如黑蛟蜿蜒而来,将那娇小的身子裹挟了一瞬,弹开剑。
  冉子岁已来到廊下,哽咽道:“大人!平安没了。”
  姬婴将她揽到怀中,抹去她的泪水,“本座知道。”
  众目睽睽下,这般亲密的揽腰擦泪行为让她一惊。
  姬元曜早已目露凶光,骂道:“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软椅上的太上皇极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子,疲惫阴骛的目光涣散。“子婴,怎么回事啊?”
  宫墙高高跃进一圈儿墨蓝飞鱼服的鬼魅身影,个个儿身材修长匀称、身手敏捷、眼神冰冷锐利。
  蜀锦飞鱼服上绣有金莲与乌色祥云,墨锻白底皂靴面上嵌着颗鸽子蛋大的玉石,正是闻名天下的“洛”字锦衣卫。
  “洛”字锦衣卫铁桶般将众人团团围住。
  姬元曜冷笑:“小皇叔终于要撕破脸皮了么?”
  语毕,洛青、洛蓝将他利落地绑了起来,堵上嘴,扔到瑟瑟发抖的禁军中去,禁军第一时间扔了兵器,只当没看见被绑的陛下。
  太上皇重重拍打了一下软椅扶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姬婴慢条斯理走下白玉阶,极其优雅地踱步,乌色烫金长袍拖在未来得及清扫的新雪上,奢华而冰冷。
  新雪铸就一个干净的琉璃世界,衬得人愈发冰肌玉骨,重重晕染着红脂妖眸含笑,勾人动魄的同时却又阴诡无比。
  “臣弟告诉上皇发生了什么。”
  “三皇兄领着大越的好男儿从北部边境打到了苏杭。”
  苏杭离盛乐只有半月的路程。
  太上皇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姬婴笑道:“上皇不必忧心,贤侄为此与海国借了兵,想来三皇兄来得不快,怕是赶不上上皇出殡。”
  太上皇再次吐出口血黑血来。
  玄公公弃了拂尘,匆匆掏帕子来擦血:“上皇悠着些呢,千岁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哩!”
  太上皇将脸偏向一边,瞳孔浑浊发红,虚弱道:“朕信你多年,疼你多年,却不想你暗中筹划,真叫朕心寒。”
  姬婴冷眼讥诮:“薛、齐、冉家根基已去,都是一帮乌合之众,既杀不死我,除了信我,皇兄还能如何?”
  “至于疼我,皇兄拿我当兄弟疼呢?还是心疼姬家最好用的一把刀。”姬婴淡淡道。极幽渺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太上皇眼底闪过怒意与杀意,张张嘴,无奈道:“......朕疼你是事实。”
  “你是母后宫中养的戏子生的,是朕最年幼的弟弟,朕怜你没有子嗣,老来孤独,为你认了女儿,让你女儿与朕最看重的儿子相配,哪怕朕不在了,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朕,待你不薄。”太上皇剧烈咳嗽起来,一个不小心便从软椅上摔下,又似条半僵的虫子滚下白玉阶。
  两个太监押着太上皇妃陈氏来了,陈氏一看,连忙过来扶。
  太上皇这时也顾不得之前死生不想见的绝誓,气喘吁吁地靠着陈氏,将黑血淌在陈氏的衣服上。
  姬婴将冉子岁招来怀中揽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太上皇大口大口喘气,轻笑道:“臣弟由皇兄一手带大,臣弟有今日,不过依样画葫芦。”
  姬婴看着怀中的冉子岁,冰凉的指尖缓缓抚摸过她娇嫩可爱的唇,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吻上冉子岁的唇。
  那种专注与狂肆,仿佛冰雪琉璃世界中只有一个她,能供他一丝温暖。
  太上皇妃陈氏颤抖着声音:“臣妾说过他记得,他全都记得......”
  本震惊的太上皇闻言,浑身颤抖,眼底全是恨色,憋着喉咙里涌上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扇向陈氏。
  “贱人!”
  一个濒死的病人伤不了她分毫,见他在雪面喷出一滩黑血来,嫣红中仿佛看见两个人影,一个是她,一个是武帝。
  “臣妾......”陈氏委屈哽咽:“臣妾都是为了上皇与曜儿啊,贤妃不过一个戏子,因为得宠,便要抢走上皇与曜儿的前程,臣妾只是一个女子啊,没有别的法子......”
  太上皇眼眸猩红,仿佛看见那个午后,他去长秋宫,要将一只藤编的小篮子送给幼弟。
  幼弟午睡,寂静的寝殿里传来一阵娇媚的欢爱声。
  他狐疑何以熟悉至此,于是寻声而去,却见到躲在外殿鲛绡帘后的贤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美眸红润,噙满了泪。
  往内殿瞧去,红帐外,两只太子妃绣鞋一前一后,一立一倒......
  他何尝不知,只是他和贤妃做了一样的选择:当做不知。
  这么多年了,贤妃解脱了,他也快忘了个干净,偏被姬婴以这种方式逼了出来。
  太上皇胡乱地踢开陈氏不断伸过来的手,往姬婴爬去,一边流着黑血,一边咧着嘴角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写的第一个字么?”
  “‘兄’字,还是朕捏着你的手一笔一划教的,要你知道朕永远是你的皇兄,愿护你一世。”
  太上皇渐渐爬到姬婴脚下,抱着他的腿,咧着血口笑诉往事。
  冉子岁看得害怕,挽着姬婴的胳膊要走。
  姬婴将胳膊抽了出来,将冉子岁推向紫玉、紫烟。
  优雅踢开腿上的“缠虫”,他的唇角弯起一丝淡笑来:“皇兄说的臣弟都记得,皇兄闭口不提的,臣弟记得更清楚。”
  太上皇一震,脸上的笑容消失,五官下垂扭曲,唯两眼怪异地凸出来,兵从衣袖里掏出一卷金灿灿的诏书,往姬婴的脸上扔去。
  “这是你欠朕的,你一生一世都亏欠朕的!”
  诏书在雪地里滚了几番,显出的文字里赫然有“姬婴”二字。
  太上皇额头青筋暴了出来,不甘心道:“朕才是天之骄子,当了二十年多的太子,只因一个戏子,要将朕多年的筹划拱手送于你!”
  “为什么?”
  “凭什么?!”
  太上皇死死捏着把雪,语气却软了下来,瞪着一双狂喜的眼,半癫狂半委屈,妄图感动姬婴:“当年父皇薨逝,朝野动荡,虎视眈眈,你尚是稚子,不能服众,朕......皇兄是在帮你啊!”
第114章 我在
  太上皇说着,又往姬婴爬去。“是朕替你担了危险!是朕庇护你长大!是朕给了你荣华富贵!”
  “你该感激朕。”太上皇瞪圆了眼,喜泪滚滚。已经控制不了表情,怪异地扯着嘴角。
  “子婴,你该感激朕。”
  姬婴漆黑地眼底满是阴戾与诡谲,妖唇如血,勾得诡美:“多谢上皇将臣弟养成如今这模样。”
  “除夕将至,上皇便亲自去臣弟母妃那里讨赏吧。”
  闻言,太上皇身子蜷缩起来,紧闭了眼,不断摇头......
  那年除夕日清晨,父皇薨。他一夜侍疾,拿到一卷将他打到地狱的遗诏。
  他将遗诏贴胸口放着,一阵剧烈的心痛。
  鬼使神差去到长秋宫,正擦泪的贤妃强笑着问他陛下可好些了。
  贤娘娘的笑曾是天底下最美的笑,她一笑,便引得人不自觉也笑起来。这回,他笑不出来。
  “父皇去了,黄泉寂寞,特命儿臣送贤娘娘去陪伴。”
  他拔出腰间佩剑,仅一剑,贤妃惊为天人的漂亮脑袋滚到脚边。
  他捧起贤妃的头,那眼中盛了太多情绪:恐惧、悚然、惶惑、惊悸、恐惧、意外、失落、忧虑、委屈、害怕......眼眶似装不下,生生将眼角扯出口子来,黑血缓缓流出。
  贤妃最后一声凄厉的“阿婴”久久回荡在耳边,他颤抖着手,抚下眼皮,缓缓用一块红布包起来。
  “你叫洛梧桐是吧,你本该在东宫唱到老、唱到死。”
  “谁叫你唱得那样好,母后喜欢你,要了你,父皇也喜欢你,也要了你。”
  “你生来就是个祸害吧,害了自己,害了母后,害了我,还有......”
  他如梦初醒,正色命令禁军找到姬婴。
  “斩草除根。”
  禁军在宫中翻找,他就静静地坐着,看太监哆哆嗦嗦地将鲜血擦得干干净净,再洒上长秋宫常用的香露。
  没有一丝痕迹,然而贤x妃真真不在了。
  禁军指挥使薛素忽然掀开华榻,从华榻下拉扯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柔软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似昏似睡。
  “回太子殿下,找到小皇子了!”
  稚嫩的年纪里已经长着一张惊艳的脸,只是脸上溅着血。
  那么美丽的血啊。
  他的五官扭曲起来,“带下去,带下去!”
  太上皇妃陈氏见状,哭着抱住他。“陛下!陛下!”
  太上皇从恐惧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当初......我就该一刀杀了你。”
  洛青洛蓝将姬元曜踢过来,姬元曜泪眼透着绝望,看着姬婴落脚踩到他脖子上。
  “曜......曜儿......”朱唇弯出一个微笑来,
  陈氏哭喊痛骂:“你这个疯子!没人性的阎狗,你要报复便报复在我身上,曜儿何辜!”
  姬婴妖唇弯处一个微笑来,幽幽道:“他可不无辜,那年的金丝虎不就是他调教的么?”
  姬元曜眸光一紧,同时感到那冰冷华丽的靴子正碾压着他的脖子。
  “......曜儿......”看着姬元曜的脸色由白到青,太上皇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陈氏咬牙切齿地痛哭。
  姬婴妖孽的脸上几分狂肆外,是看戏般的幽幽讥讽:“皇兄的手段,臣弟自以为学得很好。臣弟的曾经,不知皇兄此刻到感受几分?”
  太上皇定定望向他,黯淡浑浊的眸子渺然下去,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
  陈氏哭骂着“疯子”,无能为力。
  冉子岁手腕上佩戴的眼珠抖动,耳边响起一个极悦耳忧伤的声音,一遍又一遍轻柔唤着“阿婴。”
  姬元曜在死亡线上挣扎,绝望之下,认命地闭眼,脖颈上的压迫却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姬婴笑着收回腿来,“侄儿还年轻,是大越的陛下,臣不敢弑君。”
  洛青洛蓝上前来,将姬元曜带走。“小人请陛下回养心殿。”
  玄公公亦领着太监上前,将太上皇与陈氏拖走。
  “阎狗!孽障!你不得好死——”
  下雪了。
  洛字锦衣卫押着禁军离去,重华宫宫门重新打开。
  白雪纷纷扬扬,飞檐绿瓦渐渐斑驳,掩埋了血迹与凌乱,又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玄公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带来太上皇薨逝的消息。
  姬婴面无表情地立在白玉阶下,冉子岁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只觉落寞感伤。
  雪在下,那个无暇的妖孽男子却似在雪中一点一点融化。
  多少人影与回忆,多少美好与残酷,还有曾经那些爱恨情仇都将随着他的融化而消逝,仿佛一切的一切从未发生。
  冉子岁心生恐惧,走到白玉阶上,将自己的手送进他掌心,轻声道:“大人,我们回行宫吧。”
  姬婴眸光微动,随后无力地塌下身子,将头靠在冉子岁肩上。
  冉子岁稳住身子撑住,只是再没有力气将他颓然垂落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细雪纷纷下着,不多时,二人一起白了头。
  冉子岁沐浴在他的冷香中,忽然听见他的轻笑。
  “岁岁。”他贪婪地吸着她温暖脖颈间的甜香,轻轻唤道。
  “嗯。”冉子岁应了一声。
  “岁岁。”
  “嗯。”
  “岁岁。”
  “我在。”
  “岁岁。”
  “我在。”
  ......
  皇宫诡异地恢复了平静。
  冉子岁离开坤宁宫,再次住进行宫花汀,日子看似回到了从前。
  紫玉、紫烟回来,冉子岁着急地询问皇宫的情况,不由惊讶道:“大人散了宫中所有的布置?”
  “何止宫中,这几日曾在大越布下的天罗地网都要废了呢。”
  紫烟严肃道:“看来大人真放了陛下一马,以后再不涉朝野了。”
  冉子岁心又不安地跳起来:“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寻去他寝宫,可玄公公说他正在调理,不见任何人。
  “哦。”她失落,只得离开。
  寝宫宫门缓缓合上,她在门缝中见一个披蓑衣的白胡老者颤巍巍走着。一眨眼,却不见了。
  “娘娘请回吧。”
  “哦。”
  一连三天,冉子岁都没见到姬婴。
  行宫外的长街却热闹起来:海国人、北夏人威风自在地走着,本地的老弱病残、妇孺也哆哆嗦嗦地出来,用仅有的钱艰难地置办过年的口粮。
  扮作落魄老头的江护法对盛乐城中的一切都厌烦至极,狗皇帝脚下的城自然一股骚臭。若非教主之命,这个地方他断不会踏足。
  江护法靠墙坐下,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在一只只手腕上寻找着。
  几名褴褛拄拐老头从另一头来,咳嗽后小声呈报:“禀江护法,千岁行宫守卫森严,我等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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