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陆生尘瞧她这顿饭吃下来,腮帮子一直鼓鼓囊囊的,开玩笑道:“胃口挺好,我以为你一直不爱吃东西的。”
  段凌波停了停:“怎么说?”
  “上次吃饭就没见你吃多少,我以为你们女生都爱减肥,不愿意多吃。”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个鬼。跟女生很熟吗?哪个女生告诉你了?不就是卫听南乐意减肥吗?以为所有人都像她那样吗?少自以为是了。
  她的愤怒忽然像是暴雨天的潮水,汹涌着往脑海里扑,一浪接着一浪,一打一打地朝她袭来。
  恨不得当场摔筷子走人。
  不过理智及时地拽住了她:“我不胖,不用像那些人一样刻意减肥。”。
  段凌波166的个子,90斤,身上没有一点儿赘肉,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但或许是情绪太重,话语落到陆生尘的耳朵里,完全变了味儿。
  他不是傻子,一晚上听了段凌波好几句嘲讽,只是装作不在意,想把话题尽快揭过去。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恼了,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带有几分讥诮:“那些人?对,你一点儿都不胖。”
  段凌波听出陆生尘语气不善,忽然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餐厅放起卢冠廷的《一生所爱》:“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段凌波搁下筷子。
  这顿饭便这样草草收场了,她吃得如鲠在喉,也不知道他离开时心情怎样。
  *
  沈梓溪回宿舍时,看到段凌波在阳台上呆呆地站着。
  落雨天的晚风吹着,还是有一丝凉意的。
  段凌波手里抓着好几包烟,红的、白的、绿的、蓝的,她像是有选择困难症,又像是土财主,因为选不出,所以各色的都买了一包。
  沈梓溪走了过去,站一旁抱臂看她:“别说,凌波,我发现我这人啊,看人还是挺准的。我早说你这人叛逆,你看我没说错吧?”
  段凌波没吱声。
  凭她对这室友的了解,不理人完全不是她惯有的作风,沈梓溪顿觉不对劲:“你怎么了?”
  她仍是不说话。
  沈梓溪也没再多问,拍了拍她的肩,指着白色的烟盒说:“抽这包吧,这包味道淡。”
  可段凌波却立马放下了那包。
  “你这人是真叛逆啊,怎么着,要抽最烈的吗?心情不好?”
  她点点头。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爱抽烟,不过最近情绪特别稳定,顺道把烟也给戒了,不能陪你了。”
  段凌波回头看她,好似猜出什么,问道:“原谅他了?”
  “嗯。”她语气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他跟我解释过了,我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就是我养的狗,第一次犯错我都不该直接给它扔了。”
  段凌波觉得这个比喻十分新奇,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摊开掌心,将烟盒正对着沈梓溪,问她:“哪种最烈?”
  沈梓溪看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段凌波听从她的指令,从红皮的烟盒里倒出一根,点上、塞进嘴里,慢慢抽了一口。
  的确很烈,味很冲,冲得她鼻腔都疼。然而她却好像抽过无数次一般,并没像偶像剧里的女主第一次尝试吸烟那样,咳得五脏六腑都疼。
  段凌波抽得特别平静。
  沈梓溪在旁边陪她站了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冷,叮嘱她抽完这支就别抽了,然后便进屋了。
  她一个人倚着栏杆抽烟,烟雾弥漫在夜间黯淡的光线下,看起来特别虚假。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段凌波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她妈妈的电话。她犹豫了两秒,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端,她妈妈问她最近天气怎么样,生活费够吗。
  段凌波平静地回,挺好的,够的。
  然后听她问:“五一回家吗?”
  她说不回。
  在她说完这俩字,又听她妈妈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刚准备跟她妈妈抱怨最近的烦恼,她堆积如山的压力,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很不开心,很烦。蓦地听到那个人在一旁说:“不回吗?那正好,咱俩一块儿出去旅游去。”
  段凌波一怔,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忽然没有了出声的勇气。她把烟递到嘴边,猛抽了一口,接着吐出一口烟雾。隔着烟雾遥望对面暗沉沉的教学楼,看着看着,看到它们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不太真切。
  就好像,全世界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她妈妈在那端又问了几句有关学习方面的问题,段凌波静静地听着,直到烟灰落在掌心,烫得她有些疼,她才回过神来,敷衍地回复了几句。挂了电话,她望着落雨的天空,长时间压抑着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如同倾泻的洪水,汹涌着滚落面颊。
  无声无息,不可遏制。
第16章
  她真的很会克制自己的情绪,连哭声都是压抑着的,很轻,很平静,可是很累。怕被沈梓溪注意到不对劲,一直紧绷着神经,可是不断漫上来的情绪却如空气一般,纠缠着她的呼吸,不断在
  她体内反复绕行,搅得她精疲力竭。
  重新回到宿舍时,段凌波只感到疲惫,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卸了个干净,身体就像缺氧一般,莫名地虚弱。
  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
  其实哭到最后,段凌波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导致她情绪崩溃的关键点,究竟是陆生尘还是她母亲男朋友的那句话,那句好像她是家庭多余成员的话。
  这些年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话了,自己应该早就习惯,无关痛痒了,所以她直觉还是因为陆生尘。
  可是发自内心地想,又觉得不关陆生尘的事。所有情绪的起伏不定,都是她一个人的感情作祟。没送出的礼物,是她自己害怕受伤,但到头来,仍旧受了伤。嘲讽人家初恋,人家以牙还牙也没错,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暗恋太苦了,过于迷恋一个人压得她好难受。段凌波想,如果陆生尘讨厌她就好了,但凡他讨厌她,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房间很快陷入了黑暗,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一直到凌晨三点,段凌波仍旧心烦意乱的。哭得太狠了,导致头疼得厉害,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实在无法,她掏过耳机戴上,不断重复地听着班得瑞的《Childhood Memory》,才慢慢合上眼皮。
  醒来时,已经过了八点。头痛欲裂,嗓子干哑难受,眼睛也跟被胶水粘住似的,怎么都睁不开。费了好半天睁开来,感觉也不是很舒服。
  沈梓溪正往包里塞课本,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一顿,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上午有课吗?”
  段凌波费力地摇摇头。
  “行,那你再睡会儿吧,有啥事给我发消息。”
  “好。”
  说完,沈梓溪就推门出去了。
  后来段凌波又睡着了。快到饭点时,她听到置物架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眯缝着眼睛拿过来、划开屏幕,看到陆生尘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中午一块儿吃顿饭?】
  段凌波盯着这八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忽然有些想笑。
  他是怎么做到从一顿糟心的晚饭过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心平气和地来邀请她共进午餐的?
  难不成他昨天没生气吗?那之后一路的沉默又是为什么?是她情绪太敏感了,还是她太矫情?
  段凌波想不明白,但她感到心口苦涩,也没有任何回复的欲望,索性锁了屏幕,把手机扔到一边。那边再没发消息过来。
  之后的好几天都没发消息过来。
  不过段凌波想,二人本就不是什么熟络的关系,他也并不会每天都联系她,除却这几周的意外碰面,他俩完全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来。可她仍旧感到胸口郁结,一口气哽在那里,一连好几天都没缓过劲来。
  课倒是正常上的,老师丢给她的翻译任务也照常完成,只是日子过得到底有些混沌。
  不知是不是为了社团五一的活动,马目最近热情膨胀,开始频繁联系她。不是他联系,就是直接让田李过来找她。理由永远都只有一个:“一起吃饭啊。”
  段凌波其实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她总觉得无论大事、小事,拒绝的理由不恰当、不合理,总会伤到别人的心,她不喜欢伤害别人。
  如果单单只是同他俩吃饭,她是愿意的,她跟他们没什么矛盾,他俩也不清楚她和陆生尘的事。但她知道,马目这么爱组局的人约饭,铁定不可能只有他们三人,遇见陆生尘的概率很大很大。
  她暂时还不想同陆生尘见面,尽可能地避开和他见面的的场景与机遇,每次都以没胃口或者要减肥回绝。
  她后来想,她跟陆生尘说自己才不需要减肥,回绝马目却以减肥为借口,这摆明了就是打自己的脸嘛。
  不过只要能暂时躲开他,什么蹩脚的理由她都不在乎。
  周日田李再次找她约饭的时候,段凌波正在街上转悠,这会儿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最近的翻译任务太重,有些吃不下饭,我一会儿要上彩弹馆减压呢,你们去吃吧。】
  田李飞快地给她回了一个:【好。】回头对身后的马目说:“她最近压力大,不来了。”
  马目似乎对段凌波拒绝的理由早就习以为常,了然地点点头,反倒是身侧的陆生尘眉心一皱:“她怎么了?”
  “唉,还不是我们葡语老师啊,她给我们系所有人都布置了一个小说翻译的任务。一人翻译一章,最后集结成册出版。凌波翻的那部分是小说的高.潮部分,生僻词汇多,压力自然也就大了,她大概心烦着吧。不过别担心,她自有一套减压的方法。不是去法院旁听公开的庭审,就是逛画展、射击、看恐怖片之类的,反正有的是法子。”
  陆生尘漫不经心地听着,就在田李以为话题就此揭过,望着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水果、卤味、烧烤、煎饼果子的小推车填满整条街。她正准备往烧烤摊走时,忽听身后的男生开口问:“那她现在在哪儿?”
  田李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附近的彩弹馆。”
  陆生尘点点头,双手揣进兜里,悠闲自得地说:“那我们去彩弹馆找她吧。”
  田李和马目立即露出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两人就像机器人似的,连连摆手。他们还是比较想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切都等吃完饭再说。然而陆生尘神色坚定,一点儿都没开玩笑的意思。
  这一刻,田李只想掌自己一大嘴巴子,她怎么就这么闲呢,非得跟他说段凌波在哪儿?这下子到嘴的串串都要飞了。
  段凌波再一次见到陆生尘是在发完那条消息的半小时后。
  因为平日里常去的那家射击馆今天闭店休息,她在隔壁彩弹馆试枪的靶场射击,刚打完最后一发子弹,就听见田李在身后喊她:“段凌波!”
  段凌波惊讶地回头,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陆生尘,他那张令众生倾倒的脸实在是太过突出。身穿一件浅色的牛仔外套,双手插兜,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此刻正吊着一双眼在看她。个子高,长得又帅,彩弹馆进进出出的顾客纷纷朝他看过去。
  唯独段凌波。
  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他俩说实在话也没发生啥,但是心底的酸楚不停往上冒,出于维护自尊的心理,她迅速撇开目光,看向田李:“你们怎么来了?”
  “来陪你玩啊,不然你一个人多无聊。”
  段凌波想说,她打完这局就回去了,一点儿都不无聊,你们想多了。见一旁的马目盯着墙上五颜六色的海报,指着放大、加粗的“精彩刺激”四个大字,兴奋地说:“要不我们组队玩夺旗战吧?”
  她心下一惊。
  不过,好在组队最少得6人,而他们只有四个人,人数不够。
  段凌波的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陆生尘待在一块儿,就是在街头偶遇,她也会假装没看到,就那么走过去的,怎么可能还有勇气和他组队玩游戏?
  还好人数不够。
  大概是暗喜的眼神太明显,余光瞥到陆生尘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双眼微微眯起。
  段凌波赶紧敛起笑意,正准备找个理由开溜,忽然看到门口有两个女生走了过来,走到陆生尘身旁站定,小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加入你们吗?”
  还未等陆生尘回复,田李和马目俩人便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可以。”
  段凌波眼底一暗,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想,你俩可真行。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段凌波全程黑着脸。田李是第一次来玩,有一种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兴奋,换个装备都能跟段凌波扯上一堆。她垂耳听着,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是她俩不在一队,她一定第一个毙了田李。
  从更衣室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在试装备的陆生尘。他换上了军绿色的迷彩服,身形高挑瘦削,站在靶场外围,耐心地检查道具是否正常。他的肤色很白,俊美五官微微倾斜,下颌线条流畅而凌厉。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淡漠又疏离。
  段凌波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有些挪不开眼。
  然后,她看到刚刚加入他们的其中一个女生走向他,指了指他的肩膀:“你这里有线头。”
  “哪里?”陆生尘回头问。
  女生想都没想,当即上手帮他把线头给拔了。女生凑得很近,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扑在他身上。
  段凌波立即垂下眼睑,将情绪隐藏干净,朝此刻正兴奋劲爆棚的田李走去。而这时,陆生尘似乎也看到了她,直走过来,挡在她面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她:“一会儿我们一组?”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植物香气,段凌波感到鼻子酸酸的。
  她没有抬头看他,目光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鞋,而后飞快地摇了摇头,走到另一边去测试道具。
  陆生尘明显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会被她拒绝,眼睛里写着满满的诧异和茫然,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
  最后出于公平的角度考虑,他们采用的分组方法是抽签。陆生尘和马目作为队伍里唯二的两个男生,担起了队长的角色。
  队长两人石头剪刀布,第一局,马目胜,他理所当然地选了田李。
  第二句,陆生尘胜。
  他的目光在剩余的三个女生中扫荡了两圈,缓缓停下,声音冷冷淡淡地喊她:“段凌波,过来。”
  段凌波没有动。
  她听到他又喊了一遍,声音放柔了几分:“段凌波。”
  段凌波只好苦笑着朝他走过去,双手握拳,努力地平复呼吸。
  其实从他来回扫荡的过程中,段凌波就猜到了。她心想,陆生尘这人可真幼稚。既然邀请不来,那就只能用这种方法逼迫,让她不得不跟他成为队友。
  剩下的两个女生也各自分好了队伍。陆生尘是红队,马目是蓝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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