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两个队长,这当中就只有段凌波有实战经验,其他人都是从未玩过的。因此,教练大致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让他们尽可能地采用“S”型路线,也就是所谓的蛇形走位,左右来回移动,避免中弹。有掩体的尽量躲在掩体后面,只露头部与持枪的手,尽可能地缩小被攻击的范围。被击中一弹即出局,需要立即返回休息区。
最后说完游戏规则,他提醒大家要戴好防护镜,注意安全,双方才走向各自的战营。
像这种户外竞技,最讲究的就是团队配合,只有配合好了,才能赢得最后胜利。
陆生尘经验足,一到他们的阵地,就开始给段凌波和另一个女生部署战略、分配任务。
因为同他分在一个组,段凌波的心思全然不在游戏上,她垂眸听着,间或应和两句,基本就是“好”或者“嗯”俩字。
最后,她听陆生尘说:“那就先这样吧,凌波,我们走。”
段凌波仰起脑袋:“啥?”
第17章
陆生尘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轻笑一声,抱臂看她:“我刚刚说,我动作快,我去夺旗,你跟我后头负责掩护,你说好,怎么了?”
她刚刚的确有说好,可那是因为她完全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啊。要知道他说的是这话,她就是走一万次神,也不会答应。
段凌波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不好。”
陆生尘笑了,其实他刚刚压根就没说让段凌波跟着她,见她一直走神,一双眼睛完全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存心逗她呢。
“那行,你去夺旗,我负责掩护。”
段凌波:“......”
这有什么区别?
“不想跟我一块儿?”陆生尘俯身看她,一瞬间,段凌波只感觉心脏都慌乱了好几分,她赶紧掐了掐掌心,努力保持镇定。
很微小的动作,几不可查,还是被陆生尘注意到了。
他笑了笑,不再逗她:“行啊,那你说谁跟我一组,陪我去夺旗?”
最后,段凌波到底也没能说出谁来,因此陆生尘一人负责夺旗,她和那个刚刚替陆生尘拔线头的女孩一块儿去完成剿灭任务。
其实陆生尘刚刚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段凌波就在想,一会儿线头女孩会跟谁。若是跟着陆生尘,她大概会心梗;跟着她,她也会心烦。但她两相权衡,如果非要选的话,还是跟着她吧。
她的小心思可真是摆在了明面上,藏都懒得藏。
线头女孩长得很好看,个子高挑,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白嫩近乎透明,看起来就很聪明。可段凌波却有种预感,带上她会影响自己进度。
果不其然,这丫头一点儿都不像是来玩游戏的,反倒像娱乐周刊的小编,因为完不成本月的KPI,被发配到边境来采访她这个路人。
她们来到作战区域,这块儿在郊区,老板下了血本,把场地布置得特别像是战地场所。放眼瞧,还真像那么一回事。高矮不一的草垛、坍塌的房子与路面,一片废墟,周围野树横生。
段凌波在注意观察周围动静,线头女孩扛着枪跟在她后头,隐在一个草垛后面,抬手指了指身后早就消失不见的人影:“姐,我们队长是你男朋友吗?”
段凌波看了她一眼,诚实地说不是。
女孩不信:“怎么可能不是?你俩吵架啦?”
“没有。”
“怎么没有?人家刚刚一直在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他。听我的,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你得好好珍惜,要不然就跟别人跑了。”
段凌波抬眸看她,这女孩让她想起了她以前养的一只虎皮鹦鹉,前额黄色,脸部有蓝紫色斑点,背羽呈淡黄色,条纹似虎皮。那是她的小馒头离开后,家里人怕她孤单,捉来给她养的。
然而段凌波并不孤独,那只鹦鹉成天在她耳边聒噪,就像是你在静心欣赏交响乐,突然闯入了欢快的rap,非常得不协调。
这个游戏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线头女孩的出现,简直是游戏最大的bug。
段凌波本想装作善良温柔的知心大姐姐,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草垛挪了挪,不再理她。这人就跟个鹦鹉似的,不停在她耳边叭叭叭,没完没了,还毫无眼力见。她都表现得这么不耐烦了,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线头女孩见段凌波往左移动半步,也跟着移:“还是说,你暗恋他?”
段凌波握枪的手一哆嗦。
平日里在熟悉的人面前都隐藏得极好的的感情,却在此刻,被一个陌生人毫不留情地戳破,彻底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段凌波还来不及反应,便看到线头女孩了然一笑:“能有一个暗恋的人也挺好的,感觉生活是有光的。”
段凌波不解地看着她。
“我感觉,暗恋就像是独自行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隧道,但是并不害怕。因为他就像是你隧道尽头的光,你知道他就在前面,所以总能心怀希望地走下去,是有方向的。”
她淡淡地回了个“是吗”,又往边上挪了挪。
线头女孩自说自话,早就把教练的叮嘱给抛之脑后,说“S”型移动,她直接走直线,嘴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很快,因为她着实聒噪,又不好好躲避,半个脑袋都快钻出掩体了,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段凌波根本来不及提醒。
随着一声枪响,她脑门中了一枪。
线头女孩疼得龇了一口气,脏话脱口而出:“靠,别说,还挺疼。”然后,她就身先士卒地挂了。
挂了还不服气:“艹,我才玩了不到一分钟,这就死了,也太过分了吧。”
然而,规则就是规则,不管她有多不服气,她都被工作人员喊回了休息区,临走前还不忘鼓励她:“姐,加油!”
段凌波也不知道她让她加什么油,是为游戏,还是为感情?她皱了皱眉。转眼看到线头女孩幽怨的小眼神,明显就是还未玩尽兴的表情,段凌波忍不住笑出声。
她不得不承认,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配角常常死于话多。
段凌波微微抬起脑袋,往对面看了眼,发现刚刚击毙队友的是田李同学。
这家伙大概因为第一次玩,开局就缴获一颗人头,此刻正兴奋着呢,躲都不躲,就站在不远处的野树前乐呵。也不提防着点儿周围,举着把枪在那东张西望。段凌波从未见多这么嚣张的对手,摆明了瞧不起她嘛。
她扛起枪,对准田李的肩膀,非常果决地扣动扳机,给了她一枪。而后听到一句“妈的”,田李捂着肩膀阵亡。
她想,配角死亡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穷嘚瑟。
刚开始组队的时候,她就想,因为他们队伍有一半是新手,规则掌握得不够透,这轮游戏应该会进行得很快。但她实在没想到,不出两分钟,就牺牲了两个同志。他们的水平应该会被载入彩弹馆史册吧,就是店老板从业多年,也没见过这么次的玩家吧?
段凌波实在是不敢想,赶紧趴下身子,匍匐着往敌营挪,很快就到了对方阵地。这块儿能躲的地方实在不多,她又往前迈了几步,找到一块土堆,在后边猫着,耐心地等着敌人落网。
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来,导致这片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吓人,段凌波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毕竟,她方向感向来不太行。
没等她细想,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很稳,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一颗心立马悬了起来。经验老道的段凌波同学,听着脚步声,确认离自己不到一米远时,连头都没回,举起枪,对着身后就是一枪。
以为会听到熟悉的咒骂声,然而她等了半分钟都没听到,段凌波忽然觉得不对劲,急忙回头。
首先入目的是两只卡其色马丁靴,接着是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然后是一截白皙的脖颈,再是陆生尘俊美的脸。他双眼微微眯起来,神情说不清道不明,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他淡定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段凌波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可从来没有幻想过这样的画面,也从未想过会击中队友。她这样的表现,要是去踢世界杯,大概是会踢乌龙球、被全国人民痛骂的水平吧?
出于礼貌,段凌波想对他说一声抱歉,然而嘴巴张张合合,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身体倒是很诚实,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陆生尘嗤笑一声,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份心思都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他走过来,微微俯低身子看她,眼睛像是黑曜石,直把人吸引过去、挪不开目光。
段凌波背抵着土堆坐着,他弯着腰看她,看得段凌波耳尖燎起一阵热度,面颊也跟着燃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伸了过来,停在她脑袋上。段凌波感觉他轻轻地拍了拍她脑袋,很轻,很温柔,像是虚幻而缥缈的梦境,让她恍惚间觉得是错觉。然后她听到他笑着说:“在想什么呢?”
指尖从头发上离开。
这暧昧的触碰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然而身后就是土堆,早就退无可退。明明是户外场所,她却感觉自己被封在一个密闭的箱子里,氧气全被人抽走了,让她无法呼吸。
见她始终不说话,陆生尘又靠近了些:“嗯?”
段凌波紧张地埋下脑袋,话也说不利索:“再……再浪费时间,我们队就输了。”
“输就输呗,这有啥的?”话语带着三分散漫与七分浑不在意。
段凌波登时急了:“那怎么行?就算输,也不能……不能因为……”
“不能因为什么?”他注视着她,一脸坏笑。
她想了想:“不能因为我们消极游戏。你看他们,玩得多认真啊,就咱俩在这躲躲藏藏的。”
“是吗?”他轻笑,慢悠悠地问。
段凌波用手撑着地面,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对啊,所以赶紧去夺旗吧,再不夺我们就输了。”
陆生尘看着她,似乎对她说的话没有意见。他站在原地没动,段凌波看了他一眼,犹疑两秒,还是调转了头,去寻找敌营的旗帜。
等段凌波朝前走出去几步,身前忽然横过来一只胳膊,一把将她拦住。她能看到他腕骨上那颗棕色的小痣,以及那串保他姻缘的佛珠,段凌波疑惑地回头。
然后便看到陆生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面蓝旗,递给她:“你赢了。”
不是我们赢了,而是你赢了。
胸腔开始猛烈振动,兔子兴奋地在里头蹦跶。段凌波暗自掐了掐掌心,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要动不动就紧张,也不要这么轻易就同他和解,然而胳膊却不听使唤,很不要脸地伸了过去、接过了那面旗。
她感觉自己抓住旗帜的手都在抖动,像是紧张,又像是激动。
游戏飞快地结束了,陆生尘以一己之力带着全队赢得了胜利。过后,大家开始道别,另一队的女生兴奋地对陆生尘说:“今天玩得很开心,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们还能一块儿玩。”
这讨要联系方式的意图极其明显,段凌波都能够想象出陆生尘一脸闲适地掏出手机,把账号打在屏幕上、递给她们的场景。他经常这么干。可没想到过了半天,她也没看到。
散漫、轻佻惯了的陆生尘在此刻一反常态,表现得极为不知趣:“我想,大概是没机会了。”
话落,那个女生的笑意迅速敛去,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线头女孩立刻拽了拽她胳膊,指着段凌波:“哎呀,人家有女朋友啦,我们赶紧走吧。”
马目不禁笑出声:“陆爷,也太不给女生面子了吧,小心人去校园论坛骂你一整天。”
这事是真的。
陆生尘大一时,和寝室的人从电影院出来,就被俩女生给拦住了,追着他问他要联系方式。
陆生尘那天大概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真的对她俩不感兴趣,说什么也不给,就把人俩惹急了。不知道从哪得到的陆生尘是A大管理学院院草的消息,翻到他们论坛,骂了一整天。
起初,管理人员看不下去,发一条删一条,但实在耐不住她们人多势众,又有耐心,帖子一层接着一层,删都删不完。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出手的,连带着陆生尘的名字都从校园论坛里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马目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被陆生尘眼神警告,他撇撇嘴,再不敢提这事。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他猛拍掌心,发出清脆一响:“周三傍晚,主教学楼前迎新,你俩可千万别忘咯。”
陆生尘白他一眼:“都啥时候了,还迎新?”
“反正我不管,为了我们五一之旅,你俩这吉祥物必须得给我到场,要不然都没人愿意来。”
段凌波:“......”
田李是真的饿极了,不断地揉搓肚子,也不想再听马目扯犊子,她抓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马目边走还不住地回头提醒:“你俩可千万别忘了啊。”
陆生尘埋着脑袋在回消息,压根没理他。
段凌波无奈地抿了抿唇。她也打算走人,见陆生尘一直在发消息,不想打扰他,没打招呼就走。
才走出两步,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拽住:“等一下。”
她扭头看他:“怎么了?”
陆生尘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走到她身边,那只手仍未松开:“一块儿吃饭。”
“我不饿。”段凌波想当然地拒绝,手也跟着挣了挣。
陆生尘抬了抬眉,垂眸看着被他紧握着的手腕,很细,很白,不断挣扎。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在生我气?”
第18章
直到段凌波被人拽着胳膊拖进附近的餐厅, 她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没骨气,怎么就学不会拒绝陆生尘。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方才陆生尘的话;“你是在生我气?”
段凌波记得自己飞快地摇晃了一下脑袋,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 反正他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胳膊就走,还说什么要请她吃饭赔礼道歉。
以前网上总说,比起反感男朋友绝不低头认错, 女生最讨厌的就是男生没来由地道歉, 偏偏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
她没谈过恋爱,所以不太懂得那种情绪。但对他没来由的道歉,段凌波还是觉得有些愤愤然。
她暗自揣摩陆生尘刚刚说那话的情绪,回忆他的表情,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带着几分认真?可她觉得陆生尘并不会认真地说出那样的话, 他也不是真的在赔礼道歉。
想到这, 段凌波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瞪了对面一眼, 然而对面浑然不觉。
说来还挺奇怪, 段凌波不爱聚餐,也很少在外头吃饭。最近频频在外头用餐, 大部分都是因为他。
还挺神奇。
陆生尘在翻看菜单,眼神落在菜品上,看起来极度认真。段凌波放下包, 干坐着有些无聊, 就在不断变化着的光线下将四周环顾了一圈。
这家餐厅是她第一次来,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 轻纱帷幔、小桥流水。桃花布景装了整个大厅,每棵树上都绕了好多圈晶莹的小灯泡,灯光闪烁。布局特别巧妙,每个方位欣赏的景色都是不同的,还特别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