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他从她掌心拾起一颗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待甜味逐渐在口腔蔓延,其他的感觉慢慢消失,他才开口:“你在这干嘛?”
  段凌波抬头看他,目光里是难掩的担忧,她愣了许久,才解释说:“翻译的小说出了点儿状况,我来这边图书馆借几本外文译著,比对着看。”
  他的神色顿了顿:“什么状况?”
  段凌波想了想,如实说:“老师说我翻得没有感染力,无法让读者共情,让我多多体验体验生活,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个体验法。”
  “多多体验生活。”陆生尘默默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沉默片刻,忽然问她,“你要不要谈个恋爱试试?”
第24章
  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产生他在向她告白的错觉。段凌波也的确想歪了,眼珠子胡乱地转了两圈, 接着停下, 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言语。
  陆生尘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眼睛倒是睁得极大,一副兔子受了惊吓的模样。他抬了抬眉, 笑说:“怎么, 这个建议不好吗?”
  “我是觉得,要想多多体验生活的话,不妨谈个恋爱试试。”
  是建议啊,段凌波扯了扯嘴角,随即叹了口气。心脏好似坐跳楼机,高高悬起, 又重重落下。许许多多复杂的的情绪纷纷涌入, 酸酸麻麻的。
  不过也的确,像陆生尘这样的人, 怎么轮得到他来表白呢?更何况, 他表白的话怎么可能这般随意。
  她无奈地笑了笑,看向眼前的男生:“是个好主意, 但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翻译任务就把自己搭进去。”
  话落,陆生尘的脸上浮现隐隐笑意。
  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十点。
  沈梓溪正握着手机, 兴奋地研究着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 立马放下手机,一双大眼如同火眼金睛, 直直地扫射过来。段凌波本想假装没看到,就这么走过去的,奈何这双眼睛过于执着,盯得她无处躲藏:“说,干啥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段凌波将包塞进柜子,从桌底下抽出椅子、坐下。她想,得亏自己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要不然经沈梓溪这么一盘问,准会露馅。
  段凌波平静地说:“在城北的图书馆看书,我们老师说我翻译的小说没有人情味,让我多多体验生活呢。”
  沈梓溪听完噗嗤一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假的?”
  “真的啊。”段凌波面无表情地说。
  沈梓溪沉默半晌,开口道:“我觉得你们老师建议的体验生活,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应该去谈个恋爱。”
  怎么每个人都能把话题往这方面拐?段凌波拧了拧眉,颇感无奈。
  “所以你今天去图书馆,看出什么来了吗?”
  提起这个,段凌波就更加无奈了:“本来我翻译的这文,让我困惑的地方就在于男女主角分手时,女主对男主说了声谢谢,我想不明白她的心理活动。今天看的这本书,女主同男主决裂时,竟然对他说:‘我爱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搞得我更加混乱了。我实在体会不出这样的情感,怎么爱一个人,还能不喜欢他呢?”
  “应该是被伤透了心吧。分手有很多种原因的,很多时候不是不爱,只是真的没办法在一起了。”沈梓溪想了想,扭头看她,特别郑重地说,“真的,凌波,听我的,你应该去好好谈个恋爱。”
  可是谈恋爱就会伤心啊,会被欺骗、被伤害,段凌波心想,问出口的话却是:“你和学长最近还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凌波最近太忙,回宿舍总是很晚,每次回到宿舍都能看到早早窝在房里的沈梓溪。让她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这家伙压根就没走出房门似的。近来也很少看到她和林景待在一起,所以她下意识地感觉这两人闹别扭了。
  但是沈梓溪答得特别随意:“就那样吧,反正最近挺安分的,没做什么令我伤心的事,挺好的。”
  这样就算好吗?
  段凌波看着她,目光里掺杂着复杂的感情,直把沈梓溪给看得头皮发麻,她匆忙撇开视线,重新拿起手机:“我刚刚在研究星座,据说挺准的,我看倒是一点儿都不准。我是狮子座,林景是天秤座,网上竟然说我俩一点儿都不合适,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凌波,你是啥星座的啊?要不我帮忙瞧瞧?”
  段凌波自是不信这些的,随口说:“巨蟹座。”
  沈梓溪一边在界面输入巨蟹座,一边问她:“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星座,我帮你查查?”
  当然有,可段凌波不好意思说。犹疑两秒,她小声问道:“我是夏天生的,那就……看看春天好了,春天有什么星座啊?”
  这话七拐八绕的,得亏沈梓溪是个粗线条,发现不了。
  她闭眼思考了一小会儿:“双鱼、白羊、金牛、双子吧,你想了解哪个?”
  “嗯……就白羊吧。”
  沈梓溪手指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屏幕,按下回车键。
  结果很快显示出来,她一边看,一边照着屏幕上的恋爱建议念出来:“白羊比较外向,巨蟹却偏内向。这俩要是在一起,会比较辛苦。因为巨蟹座的人比较敏感多思,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和无所畏惧的白羊座截然相反。白羊座的人在个性、主导性方面意识都很强,巨蟹座就比较被动。如果巨蟹座想要抓住白羊座这颗起伏不定的心,就容易患得患失,变得焦虑、紧张。”
  段凌波静静地听着,默默消化沈梓溪的一番话,桌子底下的手指收紧,好半天没吱声。
  沈梓溪显然没注意,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比我稍稍好一些,不过也不怎么合适,适配度才50%。不行,我得给你找找和你般配的星座,看看都有哪些。”
  “这上面说,双鱼座跟你是绝配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适配度这么高的,100%。不过网上说,双鱼和白羊是天敌,白羊像火,双鱼似水,水火不相容。”
  段凌波微微点了点头,开口:“星座这东西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也忽略了同类型下的个体差异性。图个乐呵就行了,也别太信它。”
  不过话是这么说,情绪到底是受了些许影响。
  段凌波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洗完出来,情绪又好似被水给冲散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梓溪还在意犹未尽地捣鼓她的星座运势,见她出来,头也没抬地说:“明天陪我去逛街啊。”
  “嗯?”段凌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去给我外甥买礼物。”
  “好。”
  周六上午,二人起得都很早,天气也出奇得好。晴空万里、风也温柔,吹得人心情美好。
  段凌波在宿舍听了小半天沈梓溪与林景的墙角,对话内容主要围绕是否陪沈梓溪逛街,很简单的事,但二者明显产生了分歧。
  林景想要陪沈梓溪一块儿出门,沈梓溪不同意;他执意要陪,给出的理由却极为牵强。
  沈梓溪琢磨着不能总放段凌波鸽子,遂拒绝了他,可那边态度似乎极为强硬,沈梓溪觉得他很奇怪,匆忙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两人并肩走出校园,在东门搭了一辆公交来到城南。
  城南这边乐行多,有一条街是专门卖各类乐器的。街上种满了白杨,此刻正是抽出新叶的时节,满眼的绿色,在枝头乱颤,好似春风拂面。从十一月至三月消失的鸟鸣,这会儿也突然出现了,一声、两声,婉转动听。
  沈梓溪在乐行挑挑拣拣,从街头走到街尾,几乎将整条街的乐行都逛了个遍。奈何眼睛毒,耳朵也挑剔,挑了半天,也没相中一把小提琴。段凌波跟在她后头,看着她跟买衣服似的货比三家,有一瞬间都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了。
  最后,沈梓溪貌似也累了,二人到不远处的星巴克短暂休息,她听到沈梓溪说:“刚刚那家的音色不太好,听起来不够纯净,下午我们再去城北看看吧。”
  段凌波点点头,问她:“你对小提琴很了解吗?”
  “那当然,小时候被我妈逼着学了小提琴和钢琴,就算是学艺不精,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音准不准,乐器好赖还是能够听出来的。”沈梓溪解释道,大概是聊到自己擅长的事物,一张脸生动得眉飞色舞,回头又问她,“凌波,你会什么乐器啊?”
  段凌波诚实地摇摇头:“我不行,我向来五音不全。”
  幼时被她妈妈发现她在跟一帮男孩子玩滑板,觉得她心思野,立刻给她报了古筝班,强迫她去学了一阵古筝。没过多久,发现她在乐器方面实在没有造诣,一直都兴致缺缺,便放弃了。转而又让她去学舞蹈,学芭蕾,一学就是十几年。直到伤病与学业问题同时困扰到她,才不得不放弃。用沈梓溪的话来说,她也算是学艺不精的那一类人吧。
  不像陆生尘。
  段凌波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抹茶星冰乐,意识却不自觉飘回了高中。
  她想到16岁时初识陆生尘,就是因为一架钢琴。一瞬间的怦然心动,成为了她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念想。后来每一年的“五月花海”,她都会看到那个有着令众生倾倒容颜的男生,独自坐在钢琴前。他好像拥有天生的乐感,手指随便动动就能生成一篇优美的乐章。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段凌波想,天赋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是你付出多大努力便可以在后天得到的。
  沈梓溪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述说着挑乐器的方法,以及城北有名的乐行。段凌波愣愣地听着,思绪跟脱缰的野马般,一下子蹿到了从前往返于她家和学校的那条街道,还有街道尽头的那家乐行。
  从前她不怎么在意,每天放学回家,经过他家店门也不会停下一步。后来看过他表演,听说他爱弹钢琴,路过时,总会不自觉往里头瞅上两眼。
  她发现店老板是个中年文艺大叔,戴一副宽边眼镜,头上扎一个小揪儿。大叔时不时地就会在里头弹弹琴、拉拉二胡什么的。段凌波听他弹过《克罗地亚狂想曲》,也听他弹过《欢乐颂》,曲调欢快激昂,时常振奋人心。
  那天宁江下大雪,段凌波因为临时被老师喊去办公室,耽搁了一些时间,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盯着漫天飞雪,脑子也跟着放空——
  然后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温柔,冲着某个方向说:“过来。”
  段凌波条件反射般抬起脑袋,朝前望去,她看到他穿着白色棉服、黑色牛仔裤,个子高挑,小腿精瘦笔直。他朝斜后方招了招手,有个穿粉色衣服的女生立刻朝他奔去。
  陆生尘牵起女生的手,满脸笑意。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石头猛地砸了一下,又疼又酸。视野也好像虚化一般,变得模糊一片,怎么都看不真切。
  段凌波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目光直视前方,平静地朝前走去。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家乐行。
  那天大概是真的失落,所有人都好像存心跟她作对似的,她听到店老板在里头拉起了《风居住的街道》,人不受控制地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边走边哭,像个傻子。
  她从来没有那般情绪失控过,止不住地掉眼泪。比起之前加好友的错误、送礼物的心酸,那一刻带给她的感觉,好似当头一棒,是实打实的难过。因为她知道,陆生尘不再是她的幻想,他属于别的女孩子了,真真切切地属于别人了。
  那天雪下得很大,路灯光线稀薄。风呼呼地吹着,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落雪的天气里,寒风凛冽,段凌波一个人站在凛冽寒风里望着不远处的两道背影,泪流满面。
  眼泪是滚烫的,可是也会结成冰。
  那之后不久,她就听同学说那个女生名叫卫听南。
  再不久,她不再愿意听到陆生尘与那个女生的名字。不断将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成日忙于做题,不再分心想陆生尘。
  之后,也不知是真的忙到没空想他,还是因为害怕想起他而将自己变得异常忙碌,她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惦记他。
  段凌波深吸一口气,猛吸了一口星冰乐,冰凉的感觉自嘴里滑至心底。
  原以为时过境迁,自己早就想开了,再次想起那些过往,那段埋藏在心底最幽暗角落的生涩往事,疼的感觉竟然未曾减少半分。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不再钻牛角尖,想起那些事,竟然还会觉得难过。
  这让她很失落,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沈梓溪说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抬起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凌波。”
  段凌波抬起脑袋,迅速收起不该在此刻生出的情绪:“怎么了?”
  沈梓溪转动着杯里的吸管,扭头问她:“我说,你昨天和谁约会呢?那么晚才回寝?”
  她以为这茬早就揭过了,没想到过了一晚上,又被这个平时神经跟下水道一样粗的家伙给想起来了,段凌波不由得抿了抿唇,否认道:“不是约会,真的只是在图书馆里看书。”
  “是吗?我不信。让我猜猜看,那人是语言系的吗?你们葡语系的?还是德语?看你表情不对,嗯......难不成是我们系的?”沈梓溪这种粗线条一旦嗅到八卦气息,便会如同蚊子嗅到人体皮肤上的气味,对你纠缠不休。
  段凌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刚刚那股子情绪忽然烟消云散。她深知否认无用,无奈地抓了把头发:“哎呀,你别猜了,就普通朋友,一个......傻瓜罢了。”
  “傻瓜?”沈梓溪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被骂傻瓜的陆某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赶紧裹紧身上披着的衣服。
  礼拜一要交的小组作业,周六下午才接到通知。室友因为听说附近游乐场开业,纷纷携女友跑去逍遥快活了。而陆生尘因为单身,加之并无游玩兴致,就没有去。
  临时接到任务,他估摸了一下时间,给马目去了个电话。
  第一遍,无人接听。
  他耐着心,又拨了第二遍。接是有人接了,但跟没人接并无差异。
  陆生尘对听筒那端说:“老师给我们指派了一个任务。”
  马目:“啥?你要我给你捎吃的?我在游乐园呢,游乐园能有啥好吃的啊?”
  陆生尘满脑袋黑线,眉心渐渐拢起,透着一丝不耐烦,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端忽然传来尖叫,接着是各种年龄层混杂在一块儿的笑声,笑了半天,他才听到马目说:“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陆生尘:“......我什么也没说。”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他喘了口气,放弃再联系其他人,一个人将任务揽下,索性帮他们都做了。忙了一整个通宵,累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旁的手机“嗡嗡嗡”直响,是他忘记关闭的闹铃。陆生尘随手给它关了,眯眼瞧了会儿时间,发现屏幕上跳出好多条消息。
  他皱了皱眉,预感到什么,赶紧戳开来查看。第一反应有些不确定,陆生尘揉了揉眼皮,再定睛一看,心猛地一跳。
  短信是老四发来的,消息上说:“嫂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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