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他觉得自己不该问她。
  段凌波沉默地低着脑袋,没说话。
  陆生尘以为自己的话戳到她了,非常忐忑地看着她。然而段凌波却表现得特别平静,似乎根本不介意他的问题,语气淡淡道:“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陆生尘吃惊地叹了声。
  段凌波没打算继续往下说,关于这个弟弟,她其实也不比陆生尘了解多少,的确没有说下去的必要。好在陆生尘也只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
  段凌波忽然想起小学班主任常对他们说的,人要懂得分寸感,要有教养。
  那时班里的男生总是过分调皮,动不动就扯女生辫子,更有甚者,还会抓一些可怖的虫子用来吓唬女同学,直把女生吓哭还不罢休。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强调了无数次分寸感,但是很多人照样死性不改。
  段凌波兀自想了会儿,她觉得陆生尘就和那些男同学不一样,他向来教养很好,知分寸、不逾距,很多良好的秉性就像是刻在基因里的。
  陆生尘带段凌波来到马目给的地址。
  刚走到餐厅门口,他俩就被服务员领进一个大包厢。很不巧,因为路上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他俩是最后进入的包厢。
  马目眼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迟到的他俩,立刻高声道:“啧啧啧,咋回事呢你们俩?怎么这么晚?”
  陆生尘看了段凌波一眼,随意道:“碰上点儿事,耽搁了。”
  “啥事啊?还能两人一块儿碰上啊?”马目不依不挠。
  陆生尘随意找了个座坐下,将手机搁在桌面上,眼皮懒懒地掀了一下:“秘密,有你什么事儿?”
  “切,以为谁想听呢?反正我不管,迟到的得买单。”
  “说得好像哪次不是我买单似的。”陆生尘抬了抬手,招呼段凌波坐到他身边。
  段凌波走过去坐下,目光无意识地转了一圈,令她颇为意外的是,他们社当时招了超过15名社员,如今坐在这儿的却只有6、7人。没有乔博闻,也没有许姿汝。
  马目简单地给大家解释了一下原因,大部分社员都已经提前订好票准备回家了,乔博闻是因为家里有事才没来。想到许姿汝,他抬眸扫了陆生尘一眼,注意观察他的神色,是他不让自己给人订的票,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大家。
  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敢得罪他,把话给咽了回去,将话题带到旅游这块儿上。
  马目临时建了一个群,跟大家交代了一下他的计划。为此,他还专门列了一个大纲。
  他将他列好的大纲分享至群内,大纲上分时间段安排了景点与小吃活动,非常详细,几乎将大家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确切到每个小时应该去干嘛、去吃什么,活脱脱给大家报了一个旅行团。
  段凌波以前最烦的就是报团旅游,报团游巴不得每分钟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累死个人。看到这个行程安排立刻两眼一黑,所以她决定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没人提出异议,似乎都很认同他的计划,马目欣慰地扬了扬眉,正准备接着往下说,陆生尘忍不住出声打断:“你可真会安排,这行程满的,知道的晓得我们在旅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赶通告呢,你是想累死大家吧?”
  马目重新看了一眼行程表:“还好吧,你们觉得嘞?”
  陆生尘不再理他,侧过身子对段凌波说:“别管他,到时候要忍受不了,我们就自己玩。”
  段凌波抬头看他,非常开心地点了点头。
  快吃完饭时,马目又开始张罗着大家上酒吧。段凌波是真的服了这个人了,赶完一趴接一趴,好像怎么都不会累。
  段凌波右手握着筷子,最后衔了一筷子米饭塞进嘴里,目光幽幽地盯着马目,不晓得在思考什么。
  “想去吗?”陆生尘右手支着下巴,眉毛一挑,好奇地问她。
  段凌波不爱喝酒,也从没去过酒吧这类场所,本能地想要摇头,可是一想到去了酒吧,就能和陆生尘多待会儿,又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陆生尘被这挣扎的反应给逗乐了。
  这边马目早已等不及,揽着田李招呼大家:“走走走,别磨叽了。”众人纷纷起身。
  他们到的是一家清吧,乌黑色的吧台旁坐了一堆人,看起来有几十号。吧台左侧架着各类音乐设备,灯光落在那块儿,驻唱歌手抱着一把吉他,在唱一首舒缓的民谣。
  服务员给段凌波递了一份酒单,段凌波认真地盯着上头罗列的各类鸡尾酒,眼珠子不停转动,像是在思考一道非常难做的选择题。
  陆生尘好笑地看着她:“怎么,想点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吗?不怕你那酒量一杯倒?”
  段凌波脑中蓦地蹿过那天的画面,脸色微红,小声道:“这不是有你吗?”
  听到这话,陆生尘抬了抬眉,低头靠近她,嗓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笑意,呼出的热气拂在她耳边:“这么放心我啊?”
  段凌波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其实说不清为什么,她对他一直都没什么戒心。陆生尘也始终保持分寸,上次她喝醉酒,被他带回家,他也没有逾距。
  她控制不住地对自己说,他这个人,是真的很好,很好。
  表面浮浪轻佻,风流浪荡,实则却是温柔体贴的类型,至少对她,温柔总是多过其他。
  段凌波不觉得自己这想法是对他带有的粉丝滤镜,她认为陆生尘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
  天真明媚,温柔善良。
  像个太阳。
  陆生尘给她点了一杯度数极低的鸡尾酒,二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酒,听着轻快的吉他声,非常安逸。
  驻唱歌手停了一会儿,然后换了另一个人上去唱歌。陆生尘告诉她:“这里可以点歌,你想听什么?”
  段凌波最近听外文歌比较多,一时间脑子里也只能想起近来常听的那几首。葡语歌肯定不行,那就只有英文歌了。她想了想,问陆生尘:“Adele的《Someone like you》,可以吗?”
  “想听这首?”
  段凌波点了点头。
  本以为会是驻唱歌手唱的,等到《Someone like you》的钢琴前奏响起,段凌波却发现陆生尘从高脚椅上下来,径直走了过去。
  灯光明明暗暗,整个酒吧的视线都汇聚到男生的脸上,段凌波也跟着看过去。很快,耳边就响起陆生尘那低沉中又略带性感的嗓音。段凌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一动一动的下颌上。
  眼睫忍不住颤抖。
  “I heard that you’re settle down.”
  ......
  “Ain't like you to hold back or hide from the light.I hate to turn up out of the blue, uninvited.”
  ......
  “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那时这首歌刚出不久,段凌波还不怎么熟悉这首歌的歌词,听着钢琴伴奏与陆生尘低沉的嗓音,只觉得内心感动无比。轻柔的节奏,歌词深情而克制,就像是暗恋,总是胆小而克制的。
  段凌波静静地听着,感觉自己越来越贪心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要走在他身后,相差一小步,跟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行。即使他永远不会回头,永远不知道身后女生的存在,也没关系,她默默地跟着就行。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有些做不到了。
  她一点儿都不想克制。
  歌曲完毕,掌声雷动。马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大喊:“尘哥,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陆生尘没搭理他,起身回到吧台。
  不一会儿,酒吧里就响起了别的歌,段凌波却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她闻到了陆生尘身上清冽的植物香气,很熟悉,让人心情愉悦。段凌波又喝了一小口酒,对陆生尘说:“很好听。”
  陆生尘微微抬了抬眉,漫不经心地笑了,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对段凌波说:“好听的话,下次再唱给你听。”
  段凌波静静地盯着杯中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照射下斑驳迷离,很轻很轻地勾了勾唇角。
  夜色降临,该回学校了。
  众人说笑着从酒吧里出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有人在夸陆生尘的好嗓音。夜风拂在脸上,一下子就放松了所有人的神经。来来往往的车辆有许多,他们跨过斑马线,沿着对面的过道往学校走。
  喝了酒的段凌波神经明显松弛下来,神情淡定,面色从容,长发被晚风吹起,微微拂动。少女的眉目清亮,里头好像盛满了星星。
  陆生尘痴然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心头好似袭上某种情绪,心脏开始猛烈跳动,颈间的喉结不由地滑动了一下。
  不知是谁提议慢点儿走,看会儿星星。
  陆生尘只是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又飞快地转过目光,朝那个女孩看过去。
  其实那晚根本就没有星星,可他却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坠入某个梦境,梦里星光璀璨。
第39章
  人群中的马目眼尖, 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陆生尘的视线,故意逗他:“诶诶诶,老陆, 叫你看星星呢, 你看啥呢?”
  众人纷纷朝他看过去,陆生尘倒也不惧,特别淡定地移开目光,抬头看天:“看星星啊。”
  喝醉酒的马目胆子明显比平时大了不少, 欠欠地“噢”了声, 又问他:“哪有星星啊?”
  “那是你眼瞎,瞎子当然看不见。”陆生尘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说罢,立马有人附和道:“对,我刚也看到了。”
  “啧,对什么对?谁是社长?你帮谁呢?”马目气急。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抬头望天, 看着天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星星, 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回学校。
  陆生尘走在段凌波身侧,将她送到宿舍楼下, 跟寻常一样面带微笑地对她说:“晚安, 明天见。”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段凌波却总觉得这三个字是不同的, 就好像是某种隐晦的邀请,某个只有他俩知道的约定。
  然而当她私以为这是个约定之时,约定的那个人却没有立即现身。
  *
  29号傍晚, 陆生尘下了课刚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 就被讲台上的老教授喊住了。马目跟他打了声招呼,陆生尘点点头, 他就先走了。
  老教授问他有没有申请交换的学校,班里大部分同学都申请的欧美大学,不知道他准备得怎么样,现在已经快5月了,再不递交资料就晚了。他以前在波士顿大学读过博,认识不少经验丰富的教授,如果需要,他可以帮忙写推荐信。
  陆生尘静静地听着,他其实有考虑过要出去,家里人也鼓励他出去,加之他妈妈想去美国疗养,这个想法长时间占据着他的脑海。但大部分时候,陆生尘都觉得A大的教学水平已经算得上国内领先了,不需要再特地跑出去,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
  直到此刻,他仍是没有考虑好的。
  老教授看出他眼中犹豫不决的情绪:“管理学是一门综合.性.交.叉的学科,涉及的内容很多,又是数学又是社会科学的,虽然我们国内现在管理课程的设置已经相当成熟了,但是相较于英美国家来说,还是有些欠缺的。像我的母校波士顿大学,它的教学质量、教学环境以及师资力量、学术研究水平都很有优势,你在那儿不仅能够学到前沿的商业知识,还能获得很好的实习机会,学习西方的管理模式,开拓国际视野。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
  “行。”
  两人又聊了会儿,教授抬腕看了眼表,意识到已经聊了好长时间,开始收拾教案,陆生尘礼貌作别。
  从教学楼里出来,他收到了他妈妈的消息:【最近怎么样啊?】
  陆生尘盯着屏幕,很快地给她回过去一个“不错,你呢”,他妈妈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听说儿子五一不回家,陈因难过了好几天。她最近状态不错,想着儿子兴许能陪她,原先定于5月出国疗养的计划,被她往后推迟到了8月。
  陆生尘飞快地接起电话:“怎么了,妈妈?”
  听筒那端播放着古典乐曲,很优雅,好长时间过去,他妈妈才开口:“没事,我就是有点儿想你了。”
  听到这话,陆生尘蓦地沉默了下来:“抱歉,最近太忙,忘了联系你了。”
  “没事,你忙你的就行。”陈因温柔地说,语气特别平静,接着又问他,“大三交换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在考虑。”
  “行,按你自己的想法来,无论怎样妈妈都支持你。”
  “好。”
  挂了电话,陆生尘看了眼时间,赶紧回宿舍收拾行李。刚把几件随身衣物塞进小行李箱,就听见桌上的手机振动不停,陆生尘垂眸一看,是马目打来的,他划开屏幕,接起来,顺带按了扬声器。
  马目他们已经到了火车站,背景音特别嘈杂,他似乎一直在找安静的角落,找了半天,无果,遂放弃挣扎:“刚等了你半天,也没见你回寝室,我们已经到火车站了,你那边还没完事儿吗?”
  陆生尘将T恤塞进行李箱:“完事儿了,一会儿过来。”
  “行,都等你呢。”
  段凌波跟随大部队一块儿到的火车站,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朔城火车站。
  朔城站就像是被历史遗忘的一座火车站,附近都是高楼,欧式建筑环绕在周围,翻新了一次有一次。唯有它,始终是破落的,带着历史的疮疤。
  说起来,这算得上是她第二回 乘坐火车。按她妈妈的处事原则,能坐飞机的,绝不坐火车,坐火车纯粹是浪费时间。加之火车站人员杂乱,餐饮也一般,所以跟她妈妈一块儿去外地,从来都是乘坐飞机的。
  段凌波第一次坐火车是在16岁,独自一人前往西安旅游,满怀期待地奔赴远方。她喜欢听火车摩擦轨道的轰隆声,向往充满未知的未来。
  今天似乎也一样。
  一行人坐在候车厅里,大概都是赶着节假日出去玩,各个拖家带口的,拥挤的大厅里人潮汹涌,说话的说话,奔跑的奔跑,间或可以听到火车进站时的汽笛声。
  大厅内的小孩很多,蹦蹦跳跳的,异常兴奋。家长扛着特大号的编织袋跟在后头,不住地喊着:“别乱跑,这儿这么乱,小心被人拐了卖了。”
  段凌波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坐火车出去玩时,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等待,说不紧张也是骗人的。那时她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目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骗子。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许久,直到她渐渐放下心来,突然,脚边落下一个红色的编织袋,鼓鼓囊囊的,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小姑娘,可以帮阿姨看会儿行李吗?”
  段凌波抬头朝她看过去,目光茫然无措,好半天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个阿姨大概是真的憋不住了,放下行李就往厕所跑,段凌波忍不住朝那边看过去。她其实也很想上厕所,但她不放心让陌生人给她看行李。出门前,爷爷还特地交代过她,要看好自己的行李,火车站很乱的,别轻易相信陌生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