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时候，他还特别礼貌地和阿姨们一一道别。后来他又去一旁打了个电话，段凌波猜测是和家里人，也就没说话，安静地站在路边等他。
Davi跟那边聊了好长时间，最后广场上的人都散尽了，他才慢慢走过来，一脸意兴阑珊。
那晚的月色很好，二人盛着皎洁月色慢慢走回宿舍楼前，段凌波跟他道了别。
她的情绪其实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完，便坐在桌前练葡语听力。听着听着，脑中不自觉又浮现出与Davi的对话，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段凌波干脆放下耳机，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里斯本与波士顿的距离，看到页面上显示：两个城市航线全程超过5000公里，飞行时间7个半小时。
地图上一根手指就能丈量的距离，现实却那般遥远。
段凌波随意扫了几眼，就把电脑合上了，重新戴上耳机，开始听葡语新闻。
听了差不多半小时，沈梓溪走过来，拽下她的耳机。
段凌波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手机：“不接一下吗？响好久了。”
段凌波垂眸看过去，发现是陆生尘打来的，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划开屏幕。
听筒里有轻微的风声，男生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吃过晚饭了吗？”
段凌波顿了顿：“吃过了。”
“已经吃过了啊，我还想约你一块儿吃饭呢。”他笑着说。
“但我已经吃饱了。”
“那见一面可以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啊？”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段凌波赶紧跑到窗户边，趴在窗口往下看，果然看见了在她们宿舍楼底下等着的陆生尘。
他站在楼底下的大树旁边，还是下午的一身白色运动装，看起来清爽利落。
路灯橙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增添了几分暖色。
他举着手机，抬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第50章
陆生尘被老教授喊过去, 一是因为节后要交一份创业计划书，他那会儿没来得及赶回来，马目也没细瞧, 把他在财经应用文课上随手写的招标书给交了上去；二是前几日做的调研, 有几个数据出现了错误；三是想问问他出国交换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本来是不急的，也不需要在公休日找他，但见陆生尘最近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所有问题都归拢到了一块儿, 老教授干脆一块儿找他聊。
陆生尘先是跑回寝室拿了自己的创业计划书，他为这个计划书熬了好多个通宵，查找了一堆资料。资料堆叠在桌上，他翻找了好久才把计划书找出来，慢慢往主教学楼走。
教授先是把电脑屏幕转到他面前，给他指出调研报告的错误之处, 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然后伸手接过他的创业计划书, 一页页地翻过去：“你平时搞投资、上课、考试，表现得都很好。但是写创业计划书, 有点儿脱离实际。”
陆生尘静静地听着。
“开公司不仅仅要明白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和战略定位, 发展前景和风险评估，这些也需要考虑。”
陆生尘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只是依据自身的经验，还是有些理想化了。教授在发展前景与风险问题方面给他提了点意见，把计划书收起来, 放在桌角。
聊完这些, 方才问他：“出去交换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看你假期过了也没来找我, 一看就没放在心上。”
陆生尘听惯了老教授这般严厉的语气，早已习以为常，当下没吱声，过了好久才说：“正在考虑。”听着就像是随口一提。
“我看你是压根就没考虑过吧，这个月是最后的申请时间了，错过了，是你的损失。当然，留在A大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作为长辈，我还是鼓励年轻人多出去看看的。”
说着，他给陆生尘递过来一个文件，上面是需要提供的申请资料，陆生尘稍稍愣了下。
“其他没什么事了，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
“好。”
陆生尘一边往宿舍走，一边翻看着资料，其实大部分材料他都有，财产证明和护照复印件这些简单，他的GPA也达标，无非就是托福和雅思成绩单。
他之前老听马目提田李一个葡语学生，还不停地在刷雅思成绩，说他们班同学几乎都在准备。后来跟许姿汝在一起，也会经常看到她在做题。
陆生尘一时兴起，突然想了解外语学院的学生，想感受感受雅思的难度，就跟着刷了好一阵的题。别说，分数其实还不赖。
他把现有的资料整理了一番，忙完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歇息。忽然，脑中闪过什么，想起忘了联系段凌波，他忙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打过去，意外接到了Davi的电话。
听筒那端响起一阵说话声，似乎正在一个热闹场地。
Davi先是简单地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开口道：“Flavia looks unhappy，dreadfully unhappy.”
陆生尘问他怎么了，他说不知道，反正自从他离开体育馆，她就变得很失落，到现在还是这样。
脑中蓦然蹿过段凌波独自倚靠在阳台，满目茫然的画面，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奈，思绪一片白茫茫的，握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Davi没有听到动静，又跟他聊了聊交换的事，他感觉Flavia舍不得他的，那他们到时候异地恋该怎么办。
连Davi都能看出段凌波的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他又怎么会不懂呢？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时间没接话。
片刻，才想起来问他，他们是否已经回到学校。
Davi说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生尘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他一会儿就过去找她。
“不下来让我看看吗？”陆生尘笑着说。
段凌波的衣服还没换，站在窗口怔愣了好几分钟，才好似听清对面说了什么话，挂了电话便往楼下跑，楼梯口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一盏亮起，照着她的影子忽短忽长。
然而真到了楼底，段凌波却立时刹住了脚步，停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
路灯下，男生的身姿颀长，单手插兜，斜倚着大树等她，灯光悉数洒在他身上。
两人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暖黄的灯光铺洒在中间，但是谁也没有主动朝对方迈步。
最终，陆生尘笑了声，朝段凌波张开双臂，她才慢慢走过去。
段凌波本来是有几分郁闷的，为他答应要陪她练球却临时走人，也为他说好要来找她却迟迟不来，一团火憋在心口，原是不打算理他的。见他过来找她，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心情复杂。
陆生尘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右手牢牢扣住，抬起左手揉了揉她墨色的长发，平静问她：“听说你不开心？”
脸颊埋在他的肩头，运动服绵软的材质，让她的脸感受到了一股温柔。脑袋上是陆生尘的掌心，温热有力，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好哄，好像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内心的褶皱就被他给抚平了。
但她自然不会承认，想到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故意道：“人已经看到了，那我上楼了。”说着便转身走。
陆生尘挑了挑眉，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双手束在她腰间，将女孩儿整个拢住。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赌气，笑着说：“才看了一眼，你就打算走啊？这么不给面子？”
段凌波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硬的拥抱姿势，浑身发麻，强自镇定地看着他：“那你还想干嘛？”
陆生尘低下头，一张俊脸凑近了些，嘴唇贴在她白玉般的耳尖：“女朋友不开心，我想哄哄她，你说行不行？”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眼睛对向他：“你打算怎么哄？”
他笑着看她，眸子里尽是玩味儿：“光说怎么能看出我的诚意？得来点实际的。”
还未等段凌波问出“什么实际的”，他已松开搂住她的胳膊，食指勾住她的下巴，头一低，立马吻了上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陆生尘轻轻地吮了一下她的唇瓣，段凌波不由地张开嘴。
濡湿的舌尖滑入她的口腔，一下接一下地纠缠着她的舌，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这个地方是回宿舍的必经场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段凌波感到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开她，却被他用力摁住。
他的吻愈发热烈，段凌波感觉身上涌过一阵暖流，腿都有些软了。
陆生尘一边用力搂着她，一边深吻她，直到瞧见她绯红的耳尖，知道她难为情，方才停下：“原谅我了吗？”
段凌波没吭声，胸口剧烈起伏着，但是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陆生尘抬了抬眉，将脸埋在她颈间，在她的锁骨处细细地啃咬，段凌波只感觉一股电流自头皮窜到脚尖，刺激得她双腿打颤，更加站不住了。
陆生尘盯着她，带着商量的语气同她说：“吃晚饭去？”
段凌波摇摇头，轻声说：“我已经吃过了。”
“我知道。”他笑了声，“陪我吃。”
他到这会儿还没吃上晚饭，其实也不饿，只是想找个由头让她陪陪自己。
段凌波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往食堂走。
陆生尘的口腹欲向来不高，但他似乎很喜欢让她陪他吃饭。吃饭时一直都很平静，两人默契地没有提他今天爽约的话题。
陆生尘很快解决了晚饭，牵着段凌波的手在校园小径上散步。正值初夏，林荫道上的树木枝叶繁茂，月光穿过叶子缝隙，细碎洒落下来。偶有微风拂过，带来些微凉意。
起初谁都没开口说话，就这么手牵着手，安静地走在路上。过了好久，陆生尘才开口问她：“要不要搬来和我住？”
这个点路上人很少，陆生尘的声音也不轻，然而段凌波却好像没听清他的话一般，不解地看着他，满目无措：“什么？”
陆生尘垂眸看着，说：“其实平时除了选修课，我们的生活轨迹基本上没有重合的。如果平时忙的话，一整天可能都见不上面。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周末待我那儿，这样我们可以一整天待在一起。”
段凌波握住他的手，陷入了沉默。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感觉陆生尘的声音好似飘荡在大洋彼岸，恍恍惚惚的，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陆生尘也没让她立刻做决定，一路将她送到宿舍楼下都没再提这件事。轻声道了句晚安，见她慢慢走进楼里，才离开。
段凌波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凭理智而言，她是不愿意的，她总觉得这样发展太快了。但是就情感来说，她又很想跟他待在一块儿，内心仿佛天人交战，一会儿想，一会儿又不想，两股力量叫嚣着，让她的神经一晚上都兴奋着，难以入眠。
第二天早晨，段凌波被闹钟叫醒，她顶着一双黑眼圈下床洗漱，给刚从盥洗室出来的沈梓溪吓了一大跳。
她盯着段凌波，上下扫了一圈，最后皱着眉问她：“凌波，你怎么了？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一整晚都没睡吗？”
“睡......睡了的。”想到导致熊猫眼的原因，段凌波说话都不免心虚了几分，“就是有点儿失眠。”
“你这样要不要请假啊？”
“不用，洗把脸就清醒了。”
但是段凌波失策了，她用冷水泼了自己好几把也没清醒过来，以至于曲清上课喊她起来回答问题，脑袋还是懵懵的，不过好在意志坚强，没有出现明显失误。
陆生尘是在中午吃饭时遇到她的，见到她的一瞬间，微微一愣。
段凌波本身面容姣好，肤色白皙，随便打扮一番就是个初恋脸，水灵灵的。今天明显带有疲态，脸色看起来透着几分苍白，双眼无神。尽管已经扑了好几层遮瑕，仍然没有遮住眼底的疲惫。
他几乎是第一时刻想到了昨晚的提议，猜到段凌波的纠结，眼眸敛了敛。
让段凌波在座位上等着，他独自一人去排队买饭。买了段凌波最爱吃的砂锅面，虽然她今天看起来胃口不怎么样。
“没睡好吗？”陆生尘将筷子和勺子递给她，看到段凌波将面上漂着的葱花拨到一旁，舀了一口汤。
“昨晚失眠了。”段凌波淡淡开口，又怕陆生尘疑心是因为他，慌忙补了句，“昨晚练听力练狠了。”
陆生尘看着她：“那你下午要不要请个假，补补觉？”
“没事，我一会儿午休补一下就好了。”
陆生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食堂的热气重，也或许是夏天到了，温度本来就高，燥热难耐。
他在想，自己昨夜的话是不是不合时宜，有失分寸，让她十分为难。就好像不答应显得不近人情，伤害双方感情；答应了又显得太过冲动，无法迈过心里的防线，因此极度烦躁。
陆生尘垂眸看着碗里的面，热气蒸腾在脸上，一阵热意，他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于是开口：“我昨天说的话，你就当开玩笑好了。”
段凌波拿筷子的手一顿，低头瞧着碗里的砂锅面，忽然觉得今天的面煮坨了，她有些吃不下去了。
片刻，她才张了张嘴，问道：“你是指哪一句？”
陆生尘看着她，语气格外平静：“你一晚上纠结的那一句。”
段凌波心口咯噔一声，一时五味杂陈，脑袋嗡嗡作响。
她也知道陆生尘的提议有几分冲动，但他现在说是开玩笑，她又难免生出一丝失落。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
段凌波有一点儿生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你经常这样对别人开玩笑吗？”
陆生尘刚开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看到她神情严肃，一副要立马摔筷子走人的架势。
空气仿佛都变得焦灼，食堂更加热了。他们靠着窗，偶有微风拂过，却感觉不到任何凉意。
下一秒，陆生尘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笑：“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开过这种玩笑。”
他没有明说，但是段凌波听明白了。
内心软成一片。
她转了转眼珠，不敢抬头看他，但是余光仍能感受到陆生尘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开过这种玩笑，也没有邀请过别人来跟自己同居，只有你，波波。
只有你是例外。
第51章
段凌波是在周五下午决定搬去陆生尘那儿的。
她回宿舍收拾东西, 本来想跟沈梓溪打声招呼的，结果宿舍没人，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便给她发了条消息：【我这两天不回寝室。】
沈梓溪立马给她回了个“OK”的表情。
陆生尘在楼下等她, 告诉她不用带很多东西，常用的备着就行，其他的都可以去商场买。段凌波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电脑。
把东西放到他家后，二人开车去了最近的商场。陆生尘有一辆黑色卡宴, 但因为是学生, 平时不能太高调，所以一直停在楼底下的地下车库里，平时出门全靠打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