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逛了超市,周五晚上的超市里人头攒动,二人在食品区挑选这两天要吃的东西。
段凌波爱吃羊排,往购物车里扔了两盒羊排。有一家子从他们旁边走过, 小姑娘坐在购物车里, 抱着一个洋娃娃乐开了花。丈夫推着购物车,妻子紧紧挽着丈夫的胳膊, 问他, 晚上吃羊排怎样?
陆生尘拿起购物车里的羊排看了眼,问她:“喜欢吃煮的, 还是煎的?”
段凌波的表情怔了一瞬,很快被她掩盖下去:“煎的。”然后她又往购物车里扔了几包速冻馄饨。
走到蔬果区,陆生尘拿起一盒葡萄, 问她吃不吃, 段凌波摇摇头,他就放下了, 拿了一盒苹果。
陆生尘停在零食区久久未动,段凌波回头看他:“怎么了?”她见他一直盯着眼前的糖果。
陆生尘从货架上取下两包大白兔奶糖:“觉得你爱吃。”
段凌波笑了,她的确爱吃奶糖。
之后又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二人回到了停车场。
段凌波一上车就窝在了副驾驶座上,懒洋洋的,鼻尖全是好闻的木质香。陆生尘看她一眼,笑着上了驾驶座。
车行途中,窗户一直开着,其实陆生尘的车子开足了空调。之所以会敞着窗户,是因为段凌波说:“我之前看过一部剧,女主角说车速70码时,把手伸向窗外,就像抚摸婴儿的肌肤。”具体是哪部剧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么一句话。
当然,陆生尘是不可能在市区把车开到70码的,更不可能让她把手伸出窗外,只是由着她开着窗子。段凌波也没有那么傻,只是觉得这说法很有意思。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段凌波便缩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陆生尘把车停在楼下,也没见她醒过来。他在旁边等了十分钟,将车窗关闭,轻轻地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段凌波睡得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她打横抱起,她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陆生尘笑了声,动作放得更轻。
段凌波醒来时是在晚上7点,她发现自己躺在之前睡过的那个房间里。房间很暗,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细细碎碎的。
她伸手摁开床头灯的开关,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
陆生尘的床品都是名牌,房间里的家具也都是进口货,要没认错,是个意大利奢侈品牌。整个房间看起来一尘不染,仿佛定期叫人过来打扫,就跟他那盆仙人球一样,被养得特别鲜活。
段凌波在床头安静地靠了会儿,想起什么,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客厅。
陆生尘正在厨房里忙碌,一边洗菜,一边跟他妈妈打电话。
亮白的灯光下,时不时的有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他们聊了什么,段凌波一概听不清,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刻异常难能可贵,是她梦想中的日子,很温馨,很平常,所以没敢出声惊扰,缓缓抽出餐桌下的一把椅子,坐下。
陆生尘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你儿媳妇起床了,我要做晚饭了,先挂了哈。”
段凌波还是不能轻易融入“儿媳妇”这个角色,被他逗得脸红心跳。
陆生尘挂了电话,走出厨房,倚在门边问她:“饿了吗?要不你先吃点水果,我准备做晚饭了。晚饭就吃香煎羊排、番茄炒蛋、龙井虾仁,可以吗?”
段凌波点点头。
陆生尘从冰箱里给她拿来一些新鲜的杨梅,盛在玻璃碗里。个大饱满,红得发紫,也不知道这个时节,他是从哪儿搞来的杨梅。
段凌波一连吃了四五个,忽然想到了小时候。
每到夏天,爷爷都会去买上好几箱杨梅,洗净了,倒入巨大的玻璃缸,然后用烧酒泡着。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便有浓醇的杨梅酒可以喝了。
她不喝酒,但很喜欢吃从杨梅酒里头捞出晒干了的杨梅干,带着很浅的酒味,让人难以忘却。
陆生尘做饭很快,最后做番茄炒蛋时,临了准备撒上砧板上切好的葱花时,想到什么,手顿了顿,及时放下。
他的厨艺很好,但他平时几乎不怎么下厨。段凌波觉得能够吃上这顿饭,简直是荣幸之至。就好像把天之骄子给拽下了云端,让他掺和进市井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稀松平常,又难能可贵。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感觉他们的距离不再那么遥远,他是真真切切地属于她了。
吃完饭后,二人一块儿收拾了餐具,将它们一一扔进洗碗机。段凌波在书房里翻译稿件,陆生尘坐在他旁边写调研报告,互不打扰,又一块儿努力。
接下来的好几个礼拜,他们都窝在一块儿,一起做着许许多多平常的小事:
白天一块儿学习,或者去电影院看恐怖电影,去朔城有名的剧院听音乐会;傍晚去商场闲逛或者在小区散步;夜里,两人紧拥着,段凌波将脸贴在他胸口,感受着陆生尘炙热的吻与爱抚,动手动脚,然后沉沉睡去......
他们做过许多许多事,只是一直没有做.爱。
很久很久以后,再回忆起那段过往,她都觉得那是她记忆当中最难以忘却的一段日子,温柔,美好,又平凡。他们好似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过着只属于二人的生活。
时光短暂而美好。
五月下旬,气温直逼历史新高。
沿路的白杨仿佛都要被太阳晒脱了皮,朔城进入了历史最热的夏天。
星期日的晚上,陆生尘跟她一块儿回学校,走平时最爱走的那条校园小径,一路手牵着手。
路过学校的观景湖,段凌波本是不会在意的,碰巧认出了长椅上坐着的女生是沈梓溪,穿着一条浅色的裙子,和一个男生拥吻在一块儿,她的步子一顿。
陆生尘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捏了捏她的手心,问她:“怎么啦?”
她很快地摇摇头:“没事。”他便没说什么。
陆生尘将她送到宿舍楼下,索了一枚吻,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得段凌波都没话题可说,
常常需要反应好几秒,陆生尘便不再为难她,嘴角噙着笑离去。
段凌波坐在桌前,打开电脑文档,刚准备敲击键盘,脑中却不自觉浮现出刚刚在湖畔看到的画面。沈梓溪有男朋友了,可她却不知道,她感到十分震惊。
可是细细想来,又似乎不那么惊讶。从五一节后的那通电话开始,沈梓溪便开始了新生活,每天都很开心。这么看来,一切似乎并不是悄然发生的。
她不再细想,决心开始翻译文稿。碰巧学姐给她发来一个国际论坛的报名表,段凌波看了眼,觉得挺有意思的,试着填了一下信息,申请了一下。
忙完,又接着翻译。
没过多久,沈梓溪兴高采烈地从外头回来了,拉过床底下的椅子、落座,对段凌波说:“刚刚在观景湖旁边的是你和陆生尘吧?”
段凌波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没有否认。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静,一点儿都不惊讶?”沈梓溪颇为不满。
段凌波想了想:“其实还是有点儿吃惊的,不过就一点儿。”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花心,才刚分手没多久,就无缝衔接地进入下一段恋情了?”
段凌波看着她,认真道:“并不会,你也算不上无缝衔接,你消沉了挺长时间的。而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能有勇气开展一段新的恋情,说明你并没有停在过去,真的挺好的。不过,你喜欢他吗?”
沈梓溪陷入沉思,好半天才回她:“要说一点儿都不喜欢,肯定是假的。他是我们班的,大一就喜欢我,因为知道我有男朋友,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直到我和林景分手,频繁跑到图书馆学习,他也经常出入图书馆,经常碰面,我俩就慢慢熟起来了。五一那几天,他问我要不要和他试一试,我本来挺犹豫的,他说只有进入新的恋情,才能放下过去的。我想也是,就答应了。不过你真的不觉得我有问题吗?动机不纯或者别的?”
段凌波扬了扬唇角:“当然不会,谁都要开始新的人生的嘛,你并没有错。”
沈梓溪轻轻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接受不了,害我一直藏着掖着,生怕被你发现。”
“不至于。”段凌波想了想,“我以前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家里的事吧。”
沈梓溪摇摇头。
“其实没什么好提的,不过就是个离异家庭罢了。我爸出轨,离婚后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我妈也很快找到了男朋友。我其实一直都接受不了她的男朋友,那个人也不喜欢我,但我从来没有觉得她做这件事是个错误。她也需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也没错。”
沈梓溪轻轻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继续说:“我之前把跟林景合租的房子退了,我打算另找一家,以后周末就住外边了。”
话落,段凌波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难过。
明明她以前也总是和林景在外头住,周末完全见不着人影。可不知为何,自打她搬出去后,加之临近大二结束,大三又要各自飘零,她总觉得她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莫名地感到一阵惆怅。
沈梓溪瞧出了她眼底的情绪,笑说:“你不要搞得我们明天就要分别似的,我们周一至周五不还在一块儿嘛,接下来要麻烦你的日子多着呢。”
段凌波笑说:“好。”
没成想,第二天就开始麻烦她了。
段凌波因为早晨没课,就没早起,看到沈梓溪也窝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也没起床的打算。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早可是李莫愁的课诶,沈梓溪还敢翘她的课?
段凌波静静地躺在床上,间或听到她那边传来几声轻微的抽气声,立马觉出不对劲。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沈梓溪身边,发现她额上冷汗淋漓,刘海不知何时也被染上了一层汗,一片潮湿。
段凌波颇为担心地问她:“梓溪,你怎么了?”
沈梓溪趴在床上,声音颤抖着,有些无力:“凌波,你能替我去上个课吗?我不行了,我肚子要痛死了。”说完,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段凌波忍不住皱起眉,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疼成这样,慌忙拿过她桌上的杯子,又从柜子里取出暖水袋,说了句“你忍忍”,快步跑到楼下去给她灌水。
沈梓溪一直弓着背,她回来时也没变换姿势,脸色发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
她把暖水袋递给沈梓溪,将杯子放在她的置物架上,提醒她多喝热水。
沈梓溪伸手捞过暖水袋,把暖水袋抱在怀里捂,好半天才能张口说话,只不过嗓音还是微微发虚:“我感觉有点儿活过来了。”
段凌波看了一眼时间,还来得及,赶紧从她的柜子里取下管理学课本,听到床上的沈梓溪说:“不过还好陆生尘也在那个教室,你有他陪着,两节课应该不会很难熬,反正他肯定不会翘课的。”
段凌波笑了声:“他这么热爱学习吗?”
“不是。”沈梓溪摇摇头,手死命按在小腹处,犹豫片刻才道,“他之前家里有事,请过假、旷过李莫愁的课。你们五一那天没赶回来,又旷了一次。那天还有小测,根本没有人来得及替他答题。他之后必须满勤,并且期末考考到90分以上才不会挂科,但是李莫愁的卷子,90分很难很难。”
闻言,段凌波心中咯噔一声。
第52章
她感到心情极度复杂。
沈梓溪不知道, 他那次旷课是因为她。如果是因为自己,害他期末挂科,段凌波感觉特别难以释怀。
她垂下眼, 掏出手机, 准备给陆生尘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像沈梓溪说得这么严重,他期末是不是挂定了。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摁了又删, 最后索性放下手机, 打算一会儿见到他再当面问。
手机里他也许不会说实话。
她飞快地将课本揣进书包,直往主教学楼1号楼跑。心里既期待能够跟陆生尘一块儿上课,又因为这件事感到复杂。
本打算问陆生尘坐在教室哪块位置的,想了想也没问,反正到时候总会碰到他的。
一走进教室,段凌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陆生尘。他懒懒地坐在座位上, 课本随意搭在一边, 胳膊支着脑袋,笑得浮浪轻佻。
刚开始他的身边没有人, 等段凌波准备靠近的时候, 她看到好多个女生一拥而上,挤到了他身边, 问他上周要写的报告写完了吗,能不能参考一下。
陆生尘也没多想,随手就把报告递了过去, 某个女生伸手接过, 连说谢谢。她翻了翻,问他其中某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陆生尘凑近看了眼,耐心地跟她解释。
段凌波的眸子沉了沉。
女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开始夸他手腕上的佛珠成色不错,陆生尘微微点了点头,斜眼瞧她。然后她便看到了他锁骨处的纹身,抬手指了指:“这是什么意思啊?”
陆生尘不解:“什么?”
那女生放下调研报告,认真地问:“你锁骨处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身旁立刻有人起哄:“什么意思你看不懂吗?人老婆的名字呗。”
陆生尘轻笑,没有否认,刚准备解释说是和女朋友一块儿纹的情侣纹身,碰巧上课铃响,他看到正从外头走来的段凌波。
眼见着人一步步靠近,就要接近他的座位,陆生尘准备伸手将她拦住,却见她一步躲开,拒绝他的触碰。
讲台前的李莫愁戴好麦克风:“人都到齐了吧,赶紧到座位上坐好,我们开始上课。”
段凌波飞快地往后排跑,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掏出课本,脑袋便再也没有抬起来。
陆生尘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无奈地笑了声。
段凌波在后排坐着,教室里没有风扇和空调,五月下旬的燥热闷得她有些难受。她出神地翻着管理学课本,听着讲台上李莫愁的讲课声,一边帮沈梓溪做笔记,一边神游天外,笔记本上的字写得歪歪斜斜的,有一大段还被漏水的笔给晕湿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就是用放大镜看也认不出来。
那个女生还坐在陆生尘旁边,注意到陆生尘的表情变化,问他怎么了?陆生尘随意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
段凌波用力握着笔,原本是来找陆生尘的,想问他上次翘课对期末考是否有影响,一看到那个女生和他的距离,忽然就问不出口了。陆生尘是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吗,不知道有对象的人要跟异性保持距离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
段凌波冷笑了声,突然觉得,在这段关系当中,好像就只有她付出了真心。陆生尘看起来跟当初并没什么不同,对待感情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时不时地哄你两句,但是大部分时间对他而言,你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也许只是在某个瞬间,对你产生了丁点儿名叫兴趣的喜欢,可是这个兴趣能持续多久呢,她并不知道。
段凌波不傻,很多东西她早就看透了,可是看透了不代表自己能够轻易抽离。
一想到他刚刚那副随意的姿态,段凌波就感觉心里堵得慌,有点儿想哭。她攥了攥笔,忍住汹涌而来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