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波就靠在床边听他打电话,也是在这时,她感到浑身酸痛,腰疼,脖子疼,好像长久不运动的人突然来了两组青蛙跳,完了又测了个800米,第二天全身酸爽。
段凌波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她的手机因为电量不足早已自动关机了。她用陆生尘的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呆呆地望着窗户的方向,完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陆生尘挂断电话后,见段凌波仍坐在床边发呆,揉了揉她的脸颊:“早饭想吃什么?”
段凌波不确定现在是否还是早晨,打着商量问:“烧烤?”
陆生尘眼里藏着隐隐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做梦了,想点现实的。
她想了会儿,道:“那就粥吧。”
“好,我去给你煮。”说着,他便走出了卧室。只是不多时,又端着一杯温水走了回来。
他把水杯递过来,段凌波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瞬间感觉嗓子舒服些了。
她又坐了会儿,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然后她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空无一物,连件内衣都没有。她昨夜都没来得及生出的害臊,在这一刻爬满了脸颊。
缓了好半天,她才慢慢走向衣柜。也是在换衣服的过程中,她感觉到了手腕上的重量——陆生尘的姻缘,被他当作礼物送给了她。冰凉的触感,紧紧地贴着皮肤。
段凌波不自觉勾了勾唇,感觉心情特好。
吃完早午饭,她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窝在沙发上做事。
茶几上摆着一叠厚厚的资料,陆生尘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一会儿翻资料查阅,一会儿敲键盘写东西,一副专注忙碌的模样。他认真做事的时候一声也不吭,全然顾着自己眼前的事,完全注意不到周围事物,颇有几分漠然。
什么东西让他这么专注?
段凌波好奇地看向他的电脑,眼眸一顿。
屏幕上,明明就是一串数字与字母,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怎么也看不懂。
陆生尘余光瞥见她的视线,笑着解释:“这是我选修课的作业,要画土木工程项目管理的双代号网络图。”
他耐着心跟段凌波解释,段凌波安安静静地听着,思绪逐渐回到三年前。
那是高二的上学期,期末有生物会考,段凌波在大课间时抱着练习册去办公室找生物老师。
彼时的生物办公室围满了人,一群文科生挤在老师办公桌前,他根本解答不过来,段凌波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陆生尘大概是刚从小卖部回来,途经生物办公室,被眼尖的老师看见,立马出声喊他:“陆生尘,你过来一下。”
段凌波感觉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开始剧烈地蹦跳。呼吸也好像错乱了,维持了好一会儿缺氧的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别想太多,别做梦。
最后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命运使然,指导段凌波的工作,被生物老师转交给了陆生尘。
陆生尘倒也没拒绝,随手翻了两页她的练习册,看到她打星号的几道题,想了想,便从复杂的一道开始讲起。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极为有耐心。段凌波静静地听着,听得十分投入,以至于忘了时间。
那天讲完题后,他对段凌波说:“以后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段凌波自然不好意思去麻烦他,于是站着没说话。他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便自己定了几个时间,让她去天台找他,那边比较安静。
其实那时候已经到了秋末,室外的风很凉,加之陆生尘平日里穿得单薄,她想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想了想,又觉得也许人家就是图个清净,不愿被人打扰,天台是最好的地方,就没有提。
段凌波高中时最讨厌生物,也最搞不明白生物,因为陆生尘答应给她讲题,每次做题都好似被打了鸡血,干劲十足。
同桌也看出她的状态不错,笑着问她:“你不是最害怕生物了嘛,怎么最近要去办公室问问题这么开心?”
段凌波抿了抿唇:“最近感觉它没以前那么难了,做题做得很有成效。”同桌一直都不知道,是陆生尘在给她讲题。
她认真想了想,他教她的次数,大概有四次。
那四次中,她曾经有两次鼓起勇气,想要告诉面前的这个人,她很喜欢他;话到嘴边,又会猛然记起之前的那场乌龙,接着勇气消失殆尽。
她很珍惜向他学习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认认真真听讲,即便生物学的那些个字母于她而言就像是天文数字,她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在她身边。
陆生尘总是翻着她的练习册,手指点在某道题上,然后抓起笔,在她的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他写得很潇洒随意,段凌波却看得极度认真专注,他低头写字的模样,曾经让她无数次动容。
那些留有他字迹的草稿纸,后来都被她一一保存了下来,留作纪念。那时候最遗憾的一点就是,要是能将他触碰过纸张的温度也一并保存下来就好了,就好像能够证明,他真的教过她。
尽管只有几次,尽管时间仓促,但是在那短暂的几十分钟时间里,他只属于她。
段凌波清楚地记得陆生尘当时的声音、神态以及说过的话,她将它们一字一句地写进日记本。只不过,他一直都不记得她。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记得她,心脏忽然爬上了一股细细密密的疼痛,像是被回忆的线条扯着,时不时地被人拉拽一把。
段凌波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绪,她想,现在,他总该记得她了吧。
陆生尘仍在耐心地跟她解释着双代号网络图,段凌波盯着他,忽然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那时候喜欢他的第一眼,就是出于这颗后脑勺。当时明怀校规很严,男生的头发都剔得贼短,基本都是寸头,陆生尘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陆生尘的头发明显比那时长出不少,完全不符合高中的标准,发质坚硬,乌黑发亮。
“怎么啦?”陆生尘笑着问她。
段凌波眼睛眨了眨,淡淡开口:“你该剪头发了。”
他疑惑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又听她说:“陆生尘,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记得我是你的高中同学?”
陆生尘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们高中时应该见过面,但是高中毕业也快两年了,陆生尘连同班同学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更别提只见过几面的段凌波了,他连她的轮廓都记不起来。
二人对视着,段凌波的眼里有几分期待。
但是随着陆生尘沉默的时间变长,她眼里隐隐的期待渐渐消失了。知道他想不起来,她率先移开目光,专注地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是毫不介意这茬。
陆生尘的眸子闪了闪,见她极力掩饰失落的表情,忽然想起某次与马目的对话,当时马目特别不解地问他:“段凌波这么惊艳的美女,你高中时就没留意过?真的没见过她?”
那时陆生尘想了很长时间,也没能从脑海里翻出这么个人的影子来,他诚实地说:“真没有,我只记得主动跟我表白的,不主动的,真心记不住。”
他一直知道,喜欢他的人有很多,在明怀时就不少。每一个喜欢他的人,都像是生活在他的影子底下,但他看不到。
段凌波一看就不是主动的类型,所以他无法从记忆深处搜刮出她来。
陆生尘兀自陷在回忆里,没有注意到段凌波已经盯着他瞧了好几分钟。突然,段凌波往前倾了倾身子,仰头吻了上去。
他脸上闪过一阵迷惑,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愣了一下,随后便张开嘴,同她接吻。墨黑的眸子倏地染上了情‖欲,又很快褪去。
他们吻了很长时间,陆生尘才放开她,笑了笑:“怎么,波波,昨晚还没做够,白天还准备来一次呢?”
段凌波脑中飞快地窜过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上燥得厉害,迅速扭头不再看他。
之后又忙了将近一个小时,陆生尘打开了李莫愁布置的作业,段凌波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上次跟我一块儿翘课,期末考没影响吧?”
陆生尘一脸淡定地看着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听说你之前翘过不少课,小测也错过了,李莫愁又特别严......”段凌波缓缓道,其实她心里乱得很,“你期末考得考到90分以上才能及格,但是这根本不可能,是吧?”
“对,一般人是不太可能。”
闻言,段凌波感觉心脏轰然,打着商量道:“要不,我去找你们老师聊聊吧,毕竟上次是因为我......好好说,她应该会理解的吧?”
陆生尘盯着她,表情忽然变得玩味,有几分笑意,又有几分严肃意味。段凌波看不出他的情绪,双手绞作一团,一颗心上蹦下跳的,始终落不下来。
下一秒,她听到他说:“一般人的确不可能,但我不是一般人。”
第57章
就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一般, 段凌波的脑子瞬间宕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她的课的确挂科率很高,但我平时小测分数高, 加上我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 期末挂不了,你放心。”陆生尘笑着说,“你刚刚看起来超紧张,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段凌波松开了手指, 缓缓吐了口气:“没影响就好。”
“话说, 你之前为什么要翘课啊?”她垂下眼睛,思考了好久,还是问出了口。
陆生尘看着她,解释道:“之前妈妈的身体出了点状况,我不放心,就请假回去了。”
按理妈妈生病, 爸爸应该第一时间照顾的, 段凌波忽然想到昨天在病房前听到的话,瞬间了然, 就没再继续问。
“你怎么不问我, 为什么不是我爸去照顾她?”
段凌波心口一紧,强压住情绪说:“你想告诉我时, 自然会告诉我的,你不主动提,我便不会主动问。”
陆生尘轻笑了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提的, 我妈得病都是因为那个人。其实以前他们的感情还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可能吃惯了荤腥的人,偶尔喝点清淡的粥, 算作调剂。但你让他天天吃,他也受不了吧。”
他没有继续说,但是段凌波听懂了,表情僵了一瞬,剩下的话,不必明说。
陆生尘继续做着他的作业,段凌波在旁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借来手机。
“密码是多少?”段凌波抬头问他。
“没有密码。”
“没密码,你不怕陌生人碰你的手机,泄露隐私啥的吗?”她不解。
陆生尘挑了挑眉,笑着看她:“陌生人碰不到我的手机。”
她想想也是,就没再说什么。
段凌波划开手机屏幕,登录邮箱,看到右上角红色的“1”字,立马戳开来查看。
是国际论坛给她的回复邮件,通知她通过了。
陆生尘本来在敲击键盘,注意到她情绪上的变化,问她怎么了。
段凌波开心地解释:“我之前报名了一个论坛,刚刚给我回复通过了。”
“之前。”陆生尘咬着这两个字,瞥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三分玩笑意味,“是吗,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啊?”
段凌波的笑容一滞。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出国、报名各类翻译活动,仿佛所有对能力提升有所帮助的事她都会去试一试,只是好像,在她的选择方面,从来都不会考虑陆生尘这号人。
她不会想陆生尘是否会答应让自己出国,也不会想是不是应该提前告诉他。作为女朋友来说,她是失职的。
客厅的空调打得很低,段凌波被吹得胳膊冒出好多鸡皮疙瘩,但她仿佛失去了知觉,直到陆生尘在她眼皮子底下打了个响指,段凌波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忘说了。”
陆生尘一脸戏谑地看着她:“那怎么办啊?我不想你走诶。”
看到段凌波眼底的茫然无措,除此之外,还有一丝焦灼,陆生尘眼眸一闪,他抬了抬眉,话锋一转,笑问:“去哪?去多久?生日赶得回来吗?”
她长舒一口气:“在S市,时间是7月中旬,16号当天结束,我当天就可以赶回来。”
“那就行,我还等着给你过生日呢。”
段凌波笑了笑:“当然。”
之后,陆生尘继续做作业,段凌波用他的手机查了会儿论坛方面的资料,回房间检查手机充电情况,才发现沈梓溪打了好多个电话给她。
段凌波以为有急事,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喂,凌波,怎么了?”
“刚刚手机没电,我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也没啥。我刚在校门口碰到一个人,说是找你的,但我问他名字,他又不说。”
段凌波拧了拧眉,在脑中复盘认识的人,但她发现她在朔城并没什么熟识,随口道:“可能是骗子不小心得到我的个人信息了吧,现在信息泄露还挺严重的。”
“也是,不是要紧事就行。记得早点回宿舍啊,今天要查寝。”
“好。”
段凌波没把这通电话当回事,直到晚边跟陆生尘手牵着手,一路挨着往学校走。走着走着,她步子猛地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
陆生尘跟着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校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依旧风度翩翩,看起来很吸引人眼球。
陆生尘不认识他,但是几乎第一时间猜出了这人是段凌波的父亲,不过见她神情紧绷,完全没有想要靠近的打算,也就没有出声。
段志锋显然是看到了段凌波,立马朝这边走来,眉眼温和,带着几分笑意地问她:“凌波,怎么这么晚才回学校啊?”
他很自然地看着段凌波,陆生尘也以为段凌波会自然地接话。谁知,段凌波就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兴许有几分冷漠,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段志锋轻咳了一声,以此掩饰尴尬,接着又说:“这是我给你买的水果,你小时候爱吃葡萄,我买了好几种葡萄。还有其他水果,都挑了一点。”
他说着,将袋子递了过来,段凌波却没有接,他的动作一僵,转头便交给了段凌波身侧的男孩。
段凌波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爷爷还在世,那时候父母也还没离婚,可以假装平静地生活。
那个时候让她相信父亲是爱自己的,她也是相信的,并且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始终坚信着。
只是后来接连数年不联系,让她彻底失去了希望。
段凌波看着陆生尘手里提着的水果,紫色仿佛模糊了她整个眼球,听段志锋继续说:“下周六澄明生日,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一声,你到时候可以来家里吃饭。”看了眼陆生尘,“也可以带同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