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尘看起来也有几分不舍,拽着她的胳膊始终不愿松开,不停地向她索吻。可是段凌波始终不习惯在公众场合秀恩爱,因此没答应。索吻未果,陆生尘转头向她讨要拥抱。
段凌波颇有几分无奈,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过几天就回来陪你。”
“你可要说到做到啊。”陆生尘抬了抬眉,笑着说。
“肯定的。”
“那你走吧,我一会儿过去跟他们汇合。”因为登机口不同,陆生尘让她先走。
可段凌波却没同意,她想看着陆生尘的背影离开:“你先,我在这里看着你走。”
陆生尘看了她几秒,见她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意向,无奈地笑了声:“行吧。”
他几乎一步一回头地朝登机口走去,不停地朝她挥手,看到段凌波一直在注视着他,还给了她一个飞吻,段凌波不自觉笑了。
是很寻常的一次告别,同以往差不多,但是段凌波从来没有想过,那天没有给出去的那个吻,之后会遗憾那么多年。命运其实在那时就已经展露了端倪,只是她以为岁月静好,浑然未觉。
段凌波是在下飞机取行李的时候遇到的乔博闻,二人有一阵没见了,随意地聊了几句,一块儿打车去了官方指定入住的酒店。
二人聊了会儿翻译的事情,然后又提到出国交换以及递签相关的事,两人聊了一路,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陆生尘这个话题。
乔博闻大概是不愿意,怕别扭,而段凌波是不想闹得太尴尬,所以刻意没有提他。
只是她发现,自己居然特别想他,明明他们才分开了个把小时。
段凌波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到了,陆生尘回复说好,让她早点休息。
她回了个愉快的表情,心情也疏朗了许多。
第一天负责人跟大家见了个面,带着众人熟悉场馆、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事项,余下的半天时间让他们自由活动。
段凌波本以为行程会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想到还有空闲时间,她便决定回酒店休息。到了下午两点多,感觉自己睡足了,无事可做,她又打算去书店逛逛。
书店离酒店特别近,几乎就隔了一条街。这一带的建筑大多很有年纪,华丽又沧桑,墙体褪色,装修也很有上世纪复古的味道。
书店的门牌又老又旧,仿佛为了彰显它的年代感,斑斑驳驳的。灯光却很明亮,人也特别多。
正对着门的书架上摆着一堆外文书,看起来还挺新的,段凌波随意地扫了一眼,意外地看到了书架上橙色封皮的《One Day》,又惊又喜。
她伸出手,将它取下来,然后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陆生尘:【我在书店看到了这本书,之前在你家也见过诶。】
陆生尘不知道在忙什么,半晌才回:【是吗?】
然后段凌波说:【你不记得了吗?就在你书架下面那几排。】
又是好半天没动静,她猜他应当是去确认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消息:【我如果说实话,你答应我别生气。】
段凌波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很认真地回:【那得看是什么事。】
陆生尘:【那本书是个意外,是之前许姿汝不小心落在我家的。】
看到这句话,段凌波的瞳孔骤然一缩,感觉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曾经她兀自天真坚定的偶然性,却在今天被他亲口诠释成意外,说实话,还挺可笑的。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啊,这本书跟陆生尘那一整墙的经济书完全不搭,只是难免还是有些失落。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大起大落,没有章法。
陆生尘没有看到她的回复,一个电话立即拨了过来,段凌波赶紧放下书,缓了缓心境往外头走。
走出书店才发现外面落起了雨,出门时还是阴天,所以她只穿了一件短袖,于是这会儿在蒙蒙细雨当中觉出了一丝凉意。
“生气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小心翼翼。
段凌波往酒店的方向走,这时候雨下大了,她听到雨水落在身上重重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击打在她心上。
陆生尘似乎听到了那边的雨声,出声喊她:“段凌波。”
雨声特别大,噼里啪啦的,但是段凌波还是听清楚了。她慌忙摇摇头,接着又猛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出声道:“没有。”
“那就好。”陆生尘深吸了口气,仿佛他们已经许久不见,又问她,“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啊?”
段凌波听着听筒里沉冷的音色,有一刻晃神,等到雨点密密麻麻地往她身上砸,皮肤的温度越发低冷,她赶紧跑进酒店大堂,回道:“五天后。”
陆生尘听出了她语气的冷淡,带着哄人的意味轻声说:“宝贝,我想你了。”
她的步子顿了顿,攥着手机的手猛然一紧,继而回道:“我也很想你。”
他们聊了好几个小时,最后陆生尘怕影响到她休息,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段凌波静静地注视着手机屏幕,直看到它熄灭,才起身去浴室洗漱,在床上躺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了雨的缘故,她总感觉浑身凉凉的,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一连持续了好多天。
那几天她一直在陪同从葡萄牙来的商人,作为联络口译,陪他们逛着一个又一个的展区,有医疗器械展、汽车展,也有农产品展、服务贸易展。展览上的许多产品都是全球首秀,很新奇,很高级,段凌波有好几次都被震撼到。
她的葡萄牙语越来越流利了,帮助双方沟通商务方面的问题一点儿都没失误。很多有关合同里的条条框框,她第一次接触,但是一派镇定,翻译得游刃有余。
陪他们逛了几个展后,宾客们想要去休息区稍作休息,段凌波便决定去洗手间补个妆。
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的时候,下意识地拨了拨脖颈间的长发,接着步子猛地一僵。她抬起胳膊又确认了几次,心脏骤然缩紧。
同样往洗手间方向走来的乔博闻注意到了,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段凌波才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事。”
乔博闻却没有立即走开,他认真地看向段凌波,察觉她的表情毫无漏洞后,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段凌波点点头:“真的没事。”
他才放心走开。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并非没事,她再一次搞丢了陆生尘送的那枚吊坠,那枚足金的雪花吊坠。
段凌波记得自己一直戴着的,没有摘下来过,今天出了酒店,便一直在各个展区闲逛,除却展区,就只去了躺厕所,会不会落在厕所的洗手池上了?
她快步走进洗手间,目光将周围扫荡一圈,却发现,根本就没有那枚吊坠的丁点儿痕迹。
段凌波双手撑在洗手池上,目光下垂,眸子里闪过一阵哀伤。
也许是某种预兆吧,提醒她终将失去什么。
她曾经失而复得,觉得命运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现在却发现,即使你足够用心,该丢的东西照样会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终究会失去。
一次又一次。
第63章
展会的东西都走在科技前沿, 就连厕所都要比一般地方高端几分。
眼前的镜子硕大无比,周围镶着亮白的灯条,足以将人的皮肤亮白三度。段凌波盯着光洁镜面当中的自己, 也分不清是灯条的原因还是自身原因, 她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皮肤较往常白了不止三分。
她从包里取出粉饼,混合暗色补救了一番。
正当她准备出去之时,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段凌波偏头看过去, 眸子闪了闪。
进来的是许姿汝。
她应该想到的,乔博闻都来了这个展会,和他同一个班级的许姿汝当然也会来。但是真当在这儿撞见她,段凌波还是不由地愣了一愣。
许姿汝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对着面前的镜子补妆。段凌波见她靠近, 转身欲走, 刚往门前踏出去一步,就被身后的人出声喊住:“段凌波。”
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她。
许姿汝放下手里的口红, 侧身靠在洗手池上,她偏转过脑袋:“想不到你还挺厉害, 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
段凌波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许姿汝想了想, 缓慢道:“我那时想, 陆生尘对谁都抱着玩玩的心态,从不认真。他今天对你再好, 明天也能说甩就甩,没有人是例外,你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段凌波心想,两个月算久吗?比起一辈子来说,这也算久吗?她知道陆生尘谈过好几任女朋友,从无数人口中得知,只不过那些人她都不认识,也就无从评判对错。她单方面比较熟悉的,就只有许姿汝和卫听南,不过也不清楚他们交往了多久。
她抿了抿唇,淡淡开口:“是啊,我也没想到。”
许姿汝本以为说出这番话会刺激到她,却没想到段凌波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似乎对她提到的人毫不在意,她忽然来了劲:“真好奇你们啥时候会分手。”
“怎么,你想再续前缘吗?”其实段凌波平时挺好说话的,但也不是一味地好说话,像许姿汝
这般无故找茬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应该选择忍让。
虽说她们二人没什么交情,也没有任何过节,但是前任与现任的关系摆在这里,也属实做不了朋友。段凌波没有再看她,平静地拿起包往外头走,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我和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啦。”
洗手间内的许姿汝不由地冷笑了声:“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那天段凌波一直忙到了晚上,匆匆忙忙吃了一顿晚餐,便倒在了酒店床上。接近9点的时候,她还没有收到陆生尘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段凌波握着手机,犹犹豫豫的,还是决定告诉他吊坠丢了的事,虽然她知道陆生尘肯定会生气。她左思右想的,最终还是在键盘上敲下:【我把吊坠弄丢了。】
发完这条,段凌波咬唇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也没有回复,她猜他大概有事,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倏地,传来“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起,段凌波赶紧把它拿过来,想都没想就点开来看了。然后不看则已,一看就好像大冬天跌入湖底一般,浑身都被冰水浸泡,从头到脚,冷到无力思考。
陆生尘给的回复十分简单,就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什么铺垫都没有,就只是这冷冰冰的五个字。
段凌波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没有回过神,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于陆生尘的冷漠与绝情。
震惊过后就是无措,她不知道陆生尘怎么了,仅仅只是因为这枚吊坠就要放弃他们的感情吗?
段凌波忽然想到了白天许姿汝说过的那些话,各种情绪都翻涌了上来,身子仿佛陷入了冬日的雪,冷意瘆人。
她赶紧给陆生尘打电话,第一个没人接,她继续打。打了至少有十个,每个都是半途被人掐断,没有一个打得通。
段凌波盯着一个又一个的通话记录,没有回音。尽管理智上坚信陆生尘不会这么做,但是聊天记录和打不通的电话又不断告诉她,他放弃了。
她总感觉心里怪怪的,就好像对面不是陆生尘一般,她下意识地给他发消息,几乎有点胡言乱语:【你是谁?为什么拿着陆生尘的手机?】
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回复,突然屏幕上弹出另一条消息:【竟然被你发现了,我是卫听南。】
这会儿,她不再用陆生尘的那个账号,改用自己的了。而段凌波也是到现在才发现,很久很久以前,她不小心加错的那个Q.Q号,和陆生尘一个数字之差的账号竟然是卫听南的。
说不清楚此刻内心的情绪,好像有紧张、疑惑、生气,又有几分放松,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她:【你怎么会拿着陆生尘的手机?】
消息石沉大海。
段凌波等了等,下意识地戳进她的空间,想要看一看她的动态。
就在一分钟前,卫听南发了一条说说,并附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在医院,动态的文字是:【大晚上的身体不舒服,在医院折腾了好久,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幸亏有喜欢的人陪着。】
底下是一溜的:【怎么啦?注意身体啊。】
段凌波并没在她的空间里看到丁点儿有关陆生尘的痕迹,只是光看这条说说,她就觉得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继续往下翻了。
她其实特别相信陆生尘,总觉得他不可能做出背叛她的事,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无法解释他的手机此刻被他的前女友拿着。
段凌波眼前的光一下子熄灭,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下来。
*
彼时的陆生尘正在医院。
他本来在家里无聊地看书,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是段凌波的消息,时不时地拿过来扫一眼,却发现各种群聊聊得热火朝天,段凌波的消息却一条也没有。
到了傍晚,陆生尘实在是闲得慌,书也看不进去了,又怕影响到她工作,不好主动联系她,独自一人走到楼下散步。
走的是平日里常和段凌波走的那一块儿,只不过今天一个人走着,总感觉孤零零的,没意思。
散了一小会儿功夫,陆生尘便准备打道回府了。往回走出没几步,迎面走来两个遛大型犬的住户,他本能地往旁边让了两步。
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出门忘查黄历,那两条狗走着走着忽然就打了起来,互相扑腾、纠缠、撕咬在一处,声音可怖,力气巨大,主人拉都拉不住,一下子松开了狗绳。
它们打得实在是太凶了,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主人也不敢上前。
小区楼下被修剪得十分美观的绿植,因为被波及踩踏,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陆生尘眼见着两条狗撕咬着朝自己逼近,他飞快地朝后面倒退了几步,然后就遭殃了。
他原本还觉得那两条狗应该不会殃及无辜,这是它们狗子之间的矛盾,不会牵扯到人类。谁成想,杀红了眼的烈性犬,哪管你是谁,就那么扑到了他身上。
陆生尘防卫不及,被咬住了胳膊。痛意钻心一般朝他袭来,他用力地挣了挣,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震惊转为恐慌、痛苦。各种情绪都汇聚到了他脸上,使这张俊脸变得微微扭曲。
“哇靠,要死了。”狗主人也是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来拉住它们。但是大型犬的咬合力实在是太厉害了,两个人根本拉不住,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们扯开。被扯开时,陆生尘手臂上的血已经像蛛丝一样往下淌了。
他本身痛感就比较强烈,看到这满胳膊的血,只觉得头昏脑胀的,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疼。
来不及接受狗主人的道歉与赔偿,陆生尘快走几步往停车场去,飞快地驾车往医院赶。
他开得飞快,十五分钟就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