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以后要记得吃,这样太伤胃了。”陆生尘提醒她。
  段凌波点点头,开始看手机里早就准备好的材料,熟悉汽车品牌和机械领域知识。洛神的分公司安达主营汽车业务,近几年转型做新能源汽车,在政府的政策扶持下,销量猛增,营收占集团的10%。
  陆生尘余光瞥见她在看手机,猜测她在熟悉翻译文稿,问她一大早就忙翻译,会不会太累。
  段凌波摇摇头,说不会。
  她曾经有一阵特别忙,上午还在里斯本的公司开会,下午就得陪客户去西班牙马德里的项目考察,翻译得口干舌燥,晚上还要乘飞机飞往柏林,准备参加第二天的国际论坛。
  一天内在三个国家间辗转,不停地从一个地方飞往另一个地方,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段凌波偶尔也会感到疲惫,但更多的是庆幸,一种由于忙碌而无暇顾及其他的庆幸。
  什么都不想,只是静心于工作,那段时光过得十分充实。
  车子很快停在了安达的地下停车场,段凌波随陆生尘下车,走在他身后。
  这是安达今年签的第一单大生意,金额庞大,负责人不敢独自拿主意,向上头申请,让陆生尘过来谈判。
  客户是来自巴西的进口商,自10年起多次来华考察,对进口贸易相关非常有经验,但是跟安达合作,还是第一次。
  陆生尘朝公司大楼走去的时候,还特地跟她提了一句:“他们很多都是金融从业人士,如果遇到行业术语、不懂的词汇,不影响谈判的情况下,直接跳过就行。”
  他大概是担心这类谈判翻译对段凌波有难度,想让她放宽心,但是段凌波却不以为然:“我研究生时辅修过欧洲经济,也算是略懂一些经济。”
  陆生尘看起来有几分惊讶,不过很快就被他抬眉给掩盖下去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去跟客户们打招呼。段凌波出于职业礼貌,也上前跟客户问好,表明自己翻译的身份。
  正式会谈前,他们先是参观了位于公司一楼的展厅,安达的车子大部分都是新能源汽车,主打高端、高科技,但是价格区间却不高,大部分都在二十万元以内,陆生尘在介绍完车型后,首先强调了这点。
  其次,他提到了新能源汽车的第二大优势——使用成本低,百公里的耗电量价格与1升燃油价格相差无几,且节能减排,有助于环保事业。
  他很善于谈判,懂得投其所好。客户中有个爱车人士,他就专门跟他聊新推出的车子性能和舒适度,正合对方心意,价格很快谈拢,双方约定下午签订合同。
  段凌波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她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陌生。年少时总是忍不住幻想未来,幻想成熟的陆生尘,但真到了这个年纪、到了生意场上,她又感到十足的陌生。
  明明他在谈判时游刃有余,跟人交流时也是十拿九稳的笃定,同17岁、20岁的陆生尘一样,毫不掩饰的自信。可她就是觉得这样的他跟她之间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距离好像是时间划下的,怎么都迈不过去。
  午饭时,于露把她叫到自己身边,开始跟她打听八卦,主要就是八卦段凌波自己。她问她怎么会从老板的车上下来,难道他真的开始追她了。
  段凌波极快地摇晃脑袋:“并没有,只是我们碰巧住在一个酒店。”
  “我也住在那家酒店啊,他怎么不载我呢?”于露立刻反驳道。
  段凌波开玩笑说:“可能你起得比较早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差点误了正事的。”
  “不会,你们来得也不晚。”于露笑了声,继续说,“话说,你是看不上我们领导吗?要不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我早就发起攻势了。”
  “你喜欢哪款啊?”她故意转移话题问道。
  于露认真地想了想:“幽默的、风趣的,不像他这种一眼瞧着就带着距离的,跟个高岭之花似的。”
  段凌波想说,他其实不是高岭之花,怎么会有人用高岭之花来形容一个情场浪子呢?但是想了想,又没说出口。
  之后,于露又跟她聊了会儿工作相关的话题,忽然问她:“段翻,你有没有去过巴西啊?”
  段凌波点点头。
  于露便同她说,他们月底或者下个月要去巴西项目考察,问她巴西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求推荐。
  段凌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久才回她:“巴西烤肉。”
  于露笑说:“那我都不需要去巴西吃了,国内哪哪都有。”
  她点点头,说是啊。
  她没有跟于露说,其实她并没有去巴西吃过烤肉,那段时光也并不怎么愉快,实在称不上好玩。
  那是2015年,她去里约热内卢出差。可能是因为在国内、欧洲国家待惯了,一时放松,以为热带雨林气候下的蚊虫跟她生活过的其他地方差不多。当身体出现发热、皮疹、关节痛的症状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掉以轻心。
  她得了寨卡病毒,还好症状比较轻,只是病情反反复复,要一直服药,实在难熬。
  那时她给Davi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得过这种病,Davi笑说,当然啦,习惯就好,但她还是习惯不了。
  索性她只在巴西待了一个多月,便回到了里斯本。
  她以前总觉得应该多去外面走走,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可是真的走出去了,又发现,其实外面的世界并没想象中那么好。
  就好像喜欢一个人一样,暗恋时觉得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在一起后又会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好。
  不过人总是贪婪而矛盾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下午的合同签订得非常顺利,合同签订完毕,双方在公司楼下道别,互相说着官方而客套的话,期待下次再合作。
  段凌波的工作算是圆满完成了,她在楼下歇了会儿,略微估算了一下时间,要是路上不堵车,八点绝对可以返回宁江,顺带还可以去接洛神。于是跟于露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
  于露明显有些惊讶:“这么赶?不在榕城多玩几天,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不了,我家里还有小动物,得赶紧回去。”
  “行吧,你怎么回酒店?需不需要我帮你安排车子?”
  “不用了,这儿离酒店也不远,我打车过去就行。”
  “好,那你注意安全。”
  陆生尘看着她走出公司大楼,但他一会儿还得开会,安达的负责人要跟他谈这笔单子的后续工作,他只能跟随队伍前往会议室。
  等后续事项商量得差不多,时间已至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无端给人增添了几分落寞。
  一帮人乘车回酒店,于露坐在他身侧,在手机上翻看相册。其实现场拍了很多正式的照片,但她还是偷偷地拍了几张。这种时候她就变得没大没小了,她将手机递到陆生尘面前:“老板,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当当当当,我给你拍的够帅吧?说,给不给涨工资?”
  闻言,陆生尘配合地垂眸扫了眼。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于露磨皮精修到亲妈都不认识的图片,却意外地在照片中看到了段凌波,他盯着屏幕许久未动。
  屏幕里,陆生尘在听巴西客户讲话,段凌波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脸上。她的眼神如春风和煦,裹着满世温柔。整个人看起来轻柔温婉的,像是一幅宁静平和的画。
  那一年分手,他其实后来有找过她,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却总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她是真的放弃他了。
  也是在那时,他猛然发现,他竟然连一张关于她的照片都没有。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刻的情绪翻涌,竟然比分手时还痛。
  就好像她从未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她的照片,任何能够佐证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证据都消失了。
  于露看他一直盯着眼前的这张照片,不自觉问出口:“要不我把这张发给你?”
  陆生尘淡淡开口:“好。”
  于露笑了声:“我也感觉这张拍得特别帅。”
  *
  段凌波独自回酒店收拾行李。
  她收拾得很快,临了看到床头柜上的那盒睡眠糖,怔愣了一会儿,还是给它揣进了行李箱。
  她拖着行李箱下楼,却意外地在酒店门口看到了本应在开会的陆生尘。
  那会儿已经是傍晚了,繁茂的榕树枝杈被夕阳照着,影子落在酒店的落地窗上,光影浮动,似纠缠不清的恋人。
  他靠在车门上看手机,听到行李箱车轱辘的声音,掀了掀眼皮。段凌波平静地注视着他,又很快移开视线,垂眸准备绕过他。
  结果刚经过他身旁,行李箱就被人大力拽住,她听到他说:“我送你。”
  段凌波出于怔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让他从自己手里夺走了拉杆,然后拉过她的手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上了他的车。
  有一瞬间,段凌波觉得自己完蛋了,她总是这般摇摆不定,总是不忍心拒绝他。
  就好像这七年如同大梦一场,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可她知道,这不可能。
  车子混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在慢慢移动,两人一直没有说话。陆生尘似乎无话可说,段凌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终于,在后视镜上的挂坠第七次晃到她面前时,陆生尘出声道:“想问你一件事。”
  段凌波偏头瞧他,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真的打算结婚了吗?”
  她的心猛地一震,像是有人往那个地方掷了一块石子,神情有几分恍惚。段凌波轻笑了声:“怎么了,你不也准备结婚了吗?”
  “也?”陆生尘微微皱眉,解释道,“我没有准备结婚。”
  “是吗?”段凌波无所谓地反问了句,语气变得冷漠,“记得我昨天有跟你说过,不管是我离婚还是结婚,都不关你的事吧?”
  夕阳下,陆生尘的眼底仿佛落下一道暗影,像是冬日早晨的雾气,浓得化不开。半晌,他才开口,语气温柔:“波波,回到我身边吧。”
第74章
  段凌波怔忪了一瞬, 接着偏头看他,看了足足有四五秒:“为什么?”
  陆生尘眨了眨眼,目光仍是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辆, 他的声音沙哑, 带着点儿难过:“以前我们太年轻了,说话做事都缺乏稳重,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不会再那么意气用事了。我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看吧, 他总是能够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理所当然的天真。就像一个小孩问大人讨要一枚糖果,无端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你不给他不是他的错,而是你的问题。
  当年他们分手,的确有几分冲动,但更多的, 是因为不合适。他们不是因为不再相爱、疲惫、厌倦, 而是每当她需要他时,他一次又一次地缺席。他给不了她所需要的安全感, 总是让她陷入敏感、焦虑, 让她不断失去。当然,这并不仅仅只是他的问题, 段凌波作为女友,也属实不够称职,总是缺乏信任, 又担惊受怕。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七年时光, 还有数不清的矛盾、不理解和缺乏沟通,这些并不是他一句“回到他身边”就能跨过去的。
  段凌波的睫毛颤了颤, 整个意识都仿佛在颤抖,她不再看他,将目光落在窗外。路灯一一亮起,商家的广告牌也开始泛起亮光,世界似乎是明媚灿烂的,因此不应该陷在无边黑暗的过去。
  她注视着车窗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说:“放下吧。”
  放下过去,放下我这个前女友,就跟你以前对待其他人一样。
  她没有看到陆生尘在她说完这三个字后,表情有一瞬的黯然,虽然他很快地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之后一路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
  车子很快停在了机场出发口,陆生尘下车将她的行李箱抬下,段凌波轻声地道了声谢,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拜拜。”
  宁江的天气要比榕城凛冽许多,特别是在走出机场的这一瞬间,呼吸仿佛都凝滞了。每呼出一口气,面前都会团起一阵白雾。
  段凌波站在到达口门前等出租车,双手插入大衣口袋,意外地摸到了什么东西。
  她拿出来看了眼,是三颗大白兔奶糖,她以前最爱的糖果。
  当时段凌波跟陆生尘同居,他因为知道她喜欢吃奶糖,特意买了好几包放在家里。可是已经过去七年了,还记着她爱吃什么糖干什么。
  段凌波蓦然陷入了沉思状态,面前的出租车摁了一下喇叭,问她是不是手机尾号0406的用户,段凌波点了点头,才恍然地收起糖果。
  那晚陆生尘再次接到了马目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新的进展,陆生尘冷冷地回了“没有”俩字,马目就没再多说什么,同他一块儿陷入沉默,陆生尘索性挂断了电话。
  那之后他变得异常忙碌,不停地出差、开会,全国各地乱飞,就好像能让他觉得生活没有失去意义的只有工作。
  那一阵段凌波也过得特别凌乱,洛神的肿瘤又复发了,她请了两个礼拜的假,陪它动手术。
  洛神是她在研一时捡到的流浪狗,当时已经饿得皮包骨了,段凌波实在看不下去,给它喂了点儿吃的,将它送去了宠物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它的淋巴处有肿块,不过因为发现得及时,可以手术切除。
  那时它大概两岁左右,如今已经7岁了。大型犬普遍寿命只有十年左右,洛神已经是条老狗了,或许陪不了她几年了。段凌波特别害怕一个生命的离去,她听从医生的建议选择手术,一直陪在它身边,时刻都不敢放松。
  洛神在动完手术后,食欲一直都很糟糕,几乎什么都不吃。段凌波担心它饿出毛病,怕它离开,让医生给它打营养针。打了三天,它才渐渐恢复食欲,愿意吃起东西,段凌波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再一次回到公司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她以为跟洛神集团合作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回忆,谁知道在她请假的这段时间,孙由又给她接了一份差事——陪同洛神的领导去巴西出差,为期半个月。
  她说是客户给的定金高,让她继续跟进这个项目。
  “我不想去。”段凌波拒绝得非常果断,毫不犹豫,“我对巴西这个地方有心理阴影。”
  “真的假的?”孙由明显不信,“里约热内卢多好的地方啊,大家挤破了脑袋都想去呢。”
  “是吗?那你派想去的人去吧。”
  “咱公司会葡语的就你、我、大眼睛太妹。她要跟进英语区项目,这个项目非她不可。我得负责培训新的翻译,也没有时间。能去的只有你了。”孙由解释说,“而且这次出差应该不会很忙,说是去考察,其实就是去旅游的。公款旅游,何乐而不为呢?”
  段凌波推拒不得,只能接下这个项目。
  事实上她有许多理由可以拒绝,譬如身体不好,适应不了巴西的气候;譬如培训译员的工作,她也可以胜任,去巴西的任务你自己能行;再譬如我就是不想去,如果非要逼我去巴西,那我就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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