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真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来问她有没有放下, 沈梓溪这样问, 田李也如此。甚至连大洋彼岸的Davi,也总是问她这个问题。
  她看起来,就这么放不下吗?
  段凌波没说话,田李自觉揭过这一茬,打趣道:“跟老外谈恋爱感觉怎么样啊?他们对你好吗?”
  她点点头:“挺好的。”
  田李笑说:“那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
  段凌波笑了一下, 没再说话。
  她想到研二的那一阵, 是她最痛苦的时光。
  过去的几年,她强迫自己不再想起他, 强迫自己恨他, 恨也好过爱他。那时候因为身边有熟悉的人陪伴,所以她不怎么会想起他。等到了读研时, 所有出来交换的人都回国了,只有她一人在外漂泊,思想意识好像忽然就塌陷了, 开始频繁想联系他, 想通过各种熟人要到他的联系方式,想到自己觉得难受。
  其实刚分手的那段时间, 她以为自己没事的,时间会抚平一切,她总会忘掉那个人。她以为同陆生尘分手,就像是你走路时太过得意忘形、不小心跌倒在地。刚开始虽然很痛,但是缓一会儿,缓过那阵劲儿,爬起来就没事了。
  只是没想到,这种痛持续的时间会这么久,就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跌倒。脑子里蹿过旧时画面,就会跌倒一次;偶然听得他的名字,又要跌倒一次......
  仅仅只是回忆起他,段凌波就感到异常痛苦。
  后来去法国旅游,听说法国的心理医生可以催眠,可以将你的某段记忆彻底封闭,让你再也想不起来。段凌波不想再想起他了,每个周末都往法国跑,去医院做了好几个疗程,试图忘掉他,最后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用。
  最后实在无法,她想起沈梓溪以前说过的话,想要遗忘上一段恋情,就得快速进入下一段。段凌波带着这种心理,进入了下一段,但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只跟华裔接触,谈过的三人都是亚洲面孔。
  这三个人Davi都认识,也是Davi跟段凌波说的:“Flavia,你真的放下他了吗?为什么你找的每一个男朋友,都那么像他?”
  她不得不承认,陆生尘在她心中占据的地位实在是太高大了,以至于她找的每一任,都带着他的影子。
  段凌波无由地垂下眸子,眼底一片黯然。
  “怎么了,怎么感觉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田李说。
  段凌波:“有吗?”
  “最近工作很忙吗?感觉你有点儿萎靡不振的。”
  “还好吧,可能是因为最近出差出多了,有点儿恢复不过来。”
  田李忍不住皱了皱眉:“说真的,你不是刚辞了职嘛,干嘛还这么拼啊?你又不差钱。”
  “谁知道呢?”段凌波笑着说,“也许我就是一刻都不能休息,一辈子的劳碌命。”
  田李不禁笑出声。
  迎面走来一大波人,都被她的笑声给吸引了。
  不知不觉,她们就走回了别墅。
  一波人正准备回去,在门口向田李道别,沈梓溪和严恒也走了出来:“那我们也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严恒先进的驾驶座,段凌波跟着沈梓溪钻入后座。刚坐下没一会儿,正准备将车门带上,几乎就在门即将关上的0.1秒,车门缝隙卡进来一只手。
  手指白皙,指骨分明,他似乎是用了劲,一下子就将即将闭合的车门给拉开了。段凌波静静地注视着那只手,看着腕骨上那颗棕色的小痣,她都不用抬起头来,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段凌波忽然来了脾气,一把拉过车门,又要关上。
  陆生尘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往前一步,卡在车门处,沉声道:“下来。”
  段凌波不想下车,抬起胳膊就要推开他,却被他逮住机会,一把将其拽下了车子,搂着她就要往自己的卡宴走。
  沈梓溪觉出不对劲,立马就要跟着下车,却被严恒出声制止:“你不要跟过去,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总是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可她还是不放心:“你确定吗?我总感觉不放心。”
  “没关系的,陆生尘那么爱她,不会忍心伤害她的。”
  以她对陆生尘的了解,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沈梓溪又往他们那个方向看了眼,才放心地关上车门,随严恒离开。
  段凌波被他搂着一路向前,等到了车前,却死活不愿上车,掏出手机就准备打车。
  这儿地偏,住户都有私家车,很少会有出租车过来,根本叫不到车。
  就在这时,雨好巧不巧地落了下来。
  陆生尘耐着心跟她说:“这附近没有出租车,跟我上车。”
  她就当听不见,全然不予理会。
  陆生尘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聊聊?”
  她摇摇头。
  陆生尘笑了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三分:“就这么不愿跟我说话,是吗?”
  段凌波吃痛,想甩开他的手:“我觉得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
  雨下得越发大了,雨水顺着陆生尘的头发落在他脸上,他紧紧地盯着段凌波,段凌波听到他说:“但我没听明白。”
  雨水打在段凌波身上,将她的头发打湿,也将她的衣服打湿。
  陆生尘看不下去,二话不说就给人抱着塞进了车里。
  等门关上,他飞快地上了驾驶座,利落地锁上车门。
  他一言不发,只是拽着段凌波的手腕,拉过来,攥进手心里。段凌波惶然地看着他,实在气急:“陆生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啊,那我们就好好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我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嗯?”陆生尘的眉心拧作一团,面色很沉,他凑到她跟前,“从前是,现在也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就告诉说。看到我装看不见,无缘无故躲开我,非得这么折磨我,是吧?你以为我就不会难受吗?”
  段凌波的眼睫猛地一颤,瞳孔仿佛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接着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我跟你没什么话可说。”
  “是吗?那我来问你。”陆生尘敛了敛眉,“刚刚为什么要跟严恒换座?”
  段凌波紧紧攥着手指,半晌才回:“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跟梓溪坐一块儿。”
  “行。那看到我为什么要逃跑?”
  “我......不想说。”
  “是不想说还是想要继续逃避?”陆生尘又靠近了些,他身上的香水味就像是一道网,牢牢地将段凌波困在其中。她曾经很喜欢这股香水味,现在却感到痛苦压抑。
  “我等你一个解释,我们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陆生尘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段凌波感觉有些承受不住,刚想偏开目光,陆生尘的手立刻掐住她的下巴,整个人覆上来,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嘴。就好像为了惩罚她不说话般,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湿滑的舌头侵入她的口腔,在她嘴里横冲直撞。
  段凌波始料未及,伸手就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扣住双手。陆生尘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整个人贴在她身上,用力量压制她,让她无力动弹。
  “离开我是不是过得特别好?嗯?”
  “......”段凌波反抗了一下,气愤地说,“至少比跟你在一起好。”
  男人是最激不得的,特别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激。陆生尘的眼底冒火,干脆扣住她的双手反剪在椅背上。段凌波只能被迫承受他毫不温柔的吻,粗暴、愤怒,段凌波不停挣扎。
  陆生尘就像是在发泄,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周围还是有很多宾客从田李家中出来,有说有笑的。段凌波特别害怕这种情况下被人看到,极力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好像这样外头的人就看不见了。她的眼眶通红,眼里蓄着一层水雾,就像是窗外的雨落进了她眼里,潋滟粼粼,额上布满汗珠,满脸的惶恐与不安。
  陆生尘越吻越深入,突然被她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给吓着了,蓦然顿住。
  这么冷的天,又是淋了雨,她竟然出了这么多汗,就好像在夏天似的。可是就算是在最炎热的夏天,她也不会这么冒汗,分明就是疼出来的。
  陆生尘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他慌乱地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段凌波将手捂在腹部。
  这场雨越下越大,她明明坐在车内,却好像幕天席地地淋了一场雨,湿意深入骨髓。
  陆生尘垂眸看她,看到她眼里的沉痛,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好半天才问她:“你怎么了?”
  段凌波的眼睛湿润,也不说自己究竟怎么了,只道:“我想回家。”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答应:“好,我送你回家。”
  陆生尘刚坐回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兜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江洋打来的电话。他垂眸扫了眼,滑动接听键,语气不太爽:“什么事?”
  江洋明显一愣,深吸一口气道:“那家物流公司拒不合作,等着我们去告他。”
  “那就告呗,是他们违约在先。”
  “问题就在于他们是我们合作的最大的一家物流公司,虽说我们也有备选的,但是目前那些公司没有一家能够代替得了它。论运输速度和货品完整度,都比不过他家。”
  陆生尘啧了声,更加不耐烦了:“所以是影响到正常运营了,是吗?”
  “那倒没有。”江洋说,“虽说他很牛,但是其他家加起来也不差。我就是生气,他们竟然欺负到我们头上,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吗?合同上规定了金额还公然违约,以为我们法务部是吃软饭的吗?”
  他越说越气,仿佛自己的权威收到了藐视,难以忍受。
  陆生尘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要打电话告诉他,脸色愈发难看:“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有,看你心情不好,一会儿去酒吧啊?”
  “一会儿再说吧。”陆生尘说着就挂断了电话,车厢重又恢复寂静。
  他偏头看她,段凌波好似一刻都不想跟他说话,双手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被雨水浸透的车窗上。
  她的手实在是绞得厉害,肉眼可见地疼。陆生尘静静地看了几秒,抬起右手,摁在她的手背上,让她把手松开。
  他实在是高估了段凌波,以为只要逼一逼,她就能说出口,没想到她死活都不说,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说。
  陆生尘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打算给她一小会儿时间,随后脚踩油门,很快地滑出了车位。
  一路无话,段凌波的情绪就像淋了雨的秋叶,泛着一股潮湿的凉意。脑袋始终冲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刚开始陆生尘也跟她一样,用沉默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直到车子停稳在她们家小区楼下,段凌波飞快地拉开车门下车,他的理智终于崩盘,慌乱地追上去,拉住她的手。
  “段凌波。”
  听到他的声音,段凌波蓦地僵住,因为他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她有些不习惯,但还是习惯性地转回了头。
  陆生尘发现她的脸色极为苍白,表情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的眼睫猛地一颤,眼里是十足的恍惚,很快被他敛去。他扬起眉梢,冲她笑着说:“真不打算跟我在一起了啊?”
  他的神色浮浪,就像是在问一句“你吃过饭了吗”一样随意,只是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刻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究竟有多没底。
  段凌波没说话。
  陆生尘摁住她的手指在不住摩挲她的手腕,依旧是带着笑地问:“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了吗?”
  他的声音落在巨大的雨幕里,仿佛有了回音。雨势渐大,逐渐模糊他们的视线。段凌波看着他,陆生尘今天依旧穿得特别正式,黑色的西装,与年少时截然不同的打扮。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垂在身侧,表情是一如既往地自信笃定,好像能等来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其实他一贯来就是这样的,身上总透着一股傲人之气,不认识的人会感到疏离,但其实,只是他自信惯了的表现。
  段凌波眨了眨眼,淡淡开口:“陆生尘,我们分开很久了。”
  他像是愣了一霎,轻扯嘴角,接着她的话说:“嗯,七年了。”
  “所以我并不觉得我们还有回到过去的可能。”
  段凌波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陆生尘一人站在楼下。
  雨越下越大,陆生尘在雨中站了会儿,才仿佛会意,慢慢地坐上了车。
  江洋再次给他打来电话:“我把定位发你微信了,赶紧过来啊。”
  “不去了。”
  江洋顿时无语:“刚还说一会儿说呢,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陆生尘回:“累了。”
  他开车往家的方向去。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明明没有喝酒,偏偏觉得自己醉得不轻。
  陆生尘一路静默地走回客厅,看到与朔城家里一样的布置,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一室冷清,毫无生机。
  那个人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他躺在沙发上,胳膊挡在眼睛上,混混沌沌的思绪仿佛聚在了一团,悉数回到了那个夏天,回到那个蝉鸣喧嚣的季节。
  他被分手时特别生气,觉得段凌波在闹脾气,无缘无故地挑事,因此整整气了三天。可其实,他第二天就没有忍住给她发了消息,结果毫无回音。
  阑尾炎手术需要住院一个礼拜,陆生尘在第四天又跑去了医院,跑去了对应的病房,没有看到人,又去护士台询问,被护士告知她早就办理出院手续了。
  陆生尘落寞地走出医院,双手握拳,直到掌心刺痛,才慢慢松开。他不死心般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却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他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
  后来听认识的朋友说段凌波会在后一天去上海递签,碰巧尹玊也要去附近的大使馆面签,陆生尘跟她一块儿去了,在葡萄牙领事馆外头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她。
  他那时候想,当一个人有心不想让你找到的时候,你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他开始准备自己的面签资料,准备去美国。
  他在研二时受到明怀邀请,邀请他回来做个讲座,给高三的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陆生尘回到旧时住过的房子,在柜子里翻找高中时的笔记,想要给自己找点思路,翻箱倒柜地找,死活找不到,不由烦躁。
  他妈妈过来帮他。
  那个房子他们已经很久没住过了,没有人记得原先的物品摆放位置。陈因耐着心地挨个柜子翻开查看,连翻好几个,结果手肘一曲,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抽屉,抽屉“嘶啦”一声打开,叠在最上层的小本儿应声落下。
  陈因本是没有多在意地捡起,想塞回去,碰巧从本子里掉出一张照片。她脑中忽然浮过什么,忍不住翻了几页,眼珠子蓦地一顿,赶紧喊来在客厅的陆生尘。
  日记本上没有任何人的名字,但是陆生尘认出了她的字迹。他发了疯地就要去找段凌波,他觉得她爱了自己那么多年,铁定是放不下的。他找了很多人,才从别人口中得到她在里斯本的住址,给学弟学妹们分享完经验,他二话不说地就订了飞往里斯本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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