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一脸了然，“肯定写了程亦有关对不对？”
宋望舒弯唇，还是给两人看了一眼。
娟秀的字体写着：
一愿，身边人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二愿，程亦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三愿，世界和平。
林陌和悠悠好似被心口撞击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许愿牌表示，“呜呜，小月亮真的太好了，我们得像你学习！”
她们真没见过一个人许愿，会三个愿望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
愿为何？愿即是欲，一个人内心所愿便是自身的欲望。
宋望舒没什么欲望，她自己活得并不快乐，可她内心依旧干净温柔到世间少有。
曾经两人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种人存在，可认识宋望舒之后，不得不承认，她美好到凡人望尘莫及。
林陌上梯子去挂祈愿牌，两人在底下帮忙看着，好在她动作利落，三两下挂好就要下来了。
悠悠在此间隙好奇的问，“小月亮，为什么会写世界和平？按我们现状来说，你这个愿望好像有点浪费呢。”
宋望舒轻轻浅浅解释，“其实我刚刚不知道第三个该写什么，突然想起来，曾经在国外遇到过一个刚经历战后的小朋友，虽然已经被收养了，可战争的残酷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磨灭不了的痕迹。”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世界和平。”
所以，希望世界和平吧。
悠悠听完抿唇，“我平时生活很好，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战争还未彻底停歇。”
突然还没下来的林陌突然大喊了一声，“小月亮！我好像看到程亦的祈愿牌了！”
悠悠抬头，“写了什么？”
林陌伸手去够那挂的很高的祈愿带，一字一句念出。
——“纵然犯相思，也愿小月亮在世间的某处平安喜乐。”
日期是两年前的七月二十三。
他的生日。
第71章 会越来越好的
从长隐寺出来的时候，宋望舒才看到身后多出了几辆黑色的车，似乎是在跟着她们，车上的男人穿着休闲，太难忽视那一身的肌肉。
驾驶座上那人见她看过来，还特别友好的笑了笑。
林陌循着目光看了一眼，揽着宋望舒往车上送，“你不会才发现他们吧？”
悠悠接话，“都是你家程先生准备的保镖，已经跟我们一路了。”
宋望舒不解，“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会安排这么多保镖？”
悠悠摇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总归有他的道理吧。”
话刚落，一旁突然传来个声音乱入。
“我叫西瓜，姓西名瓜，不是小名，大师你帮我算算，我和前男友分手这么久了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他，这是正缘吗......”
宋望舒循声看去，果然看见西瓜蹲在算命摊前一脸苦恼，“大师，我和他是不是还有再续前缘的可能啊？”
只见那穿着太极服的老头撸了把白胡子，闭着眼一脸深沉，“为何放不下？你是不是很久没接触异性了？你需要新鲜血液......”
西瓜摇头，“我天天做梦梦到他，实在没什么精力接触新的男人了。”
老头低低叹了口气，“西女士，按你给我的八字来看，你二人财运相克......”
这话还没说完，西瓜就猛地去握他的手满脸感激，“大师真乃神人，一句话就让我放下了。”
几人看笑了，林陌问宋望舒，“你认识？”
她点头，“之前帮我画展忙前忙后的小姑娘，人很可爱。”
“看出来了。”
三人走过去，西瓜惊喜的起身，“初月大神！你也在这里啊！”
“嗯，好巧，你是在算命吗？”
“对啊，我看大师在这儿坐一上午了没什么人，就想着来照顾一下生意，初月大神你要不要试试？”
老头闻言，收回打量几人的视线，故作高深。
“姑娘想算什么？”
“你能算出什么？”悠悠反问。
然后老头要了宋望舒的生辰八字，给出一句，“你命很好，福运绵延。”
林陌和悠悠相视一眼，轻笑，“借你吉言，我们小月亮确实福运绵延，但是老爷爷，出来骗人可不好吧？”
老头撇嘴，换了副老顽童的嘴脸，“我练完太极在这打坐，谁让这小姑娘非跑来找我算命......”
好大一团乌龙！
西瓜一愣，红着脸和老头你来我往玩笑了几句，又和宋望舒告辞，各自离去。
上了车，宋望舒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窗外笑起来，“虽然他不是算命的，但说我命好还真准呀。”
两人只觉得宋望舒心态太好，谁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觉得自己命好啊？
宋望舒看两人抿唇心疼的神情，眼眶微湿，轻轻将头靠在窗边，笑容却格外明媚。
喃喃的声音很低很轻，“我真的觉得自己命很好......”
虽然从孤儿院被带出来的生活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可是她物质优越，母亲从未亏待，有个好哥哥，后来遇到程亦，再有了现今这样并不孤单的生活。
会越来越好的，她想。
...
收到宋望舒发来的消息时，程亦正在宋家老宅里和宋澄对坐，宋山坐主位。
手机震动，他没看。
老爷子在慢条斯理的动作，不一会儿茶香四溢。
“按理说，今儿坐在这的该是寒商。”宋山给程亦倒茶的时候这样说。
他的面相比程老爷子温和很多，可沉着脸时不怒自威的气势如排山倒海朝人袭来。
对面的宋澄一身白色女士高定西装，眉眼冷清，姿态一贯高傲。
换一般人坐在这里，定要被这二人的气场搞得局促不安。
程亦也算习惯了这两人不太温和的磁场，还算放松，跟回自己家似的。
他今天穿得也很正经，轻叩桌子，神色温顺，“哥让我过来。”
宋山喝了口茶，沉默片刻，轻点头，“他倒是很欣赏你。”
又肯帮他娶自家妹子，在两家合作上也愿意揽大职，自己忙的昏天暗地，把家中的事全丢给程亦解决，不是亲兄弟都干不出来这些事。
甚至今天这样家庭谈话也推给程亦来，宋山都有些看不懂宋寒商了。
程亦垂眼淡笑，“哥是拿我当自家人了。”
宋山不动声色看了眼宋澄，轻点了下头，“今天喊你们过来，是想聊聊望舒的事。”
“寒商和我说，望舒的治疗需要你配合，这两天把手头所有事情交接一下，重要项目我亲自盯。”
宋澄眉心微蹙，“爸，我会抽时间配合的，没必要把事情全放下吧？况且您年纪也大了.....”
程亦不动声色看着她。
宋山冷哼一声，“我还没到七老八十老眼昏花的年纪，当初退出来是为了给寒商足够的空间让他大展宏图，并非我老到做不了事。”
女人垂眸，“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爷子摆手，“程亦今天也在这儿，我们把话摊开了说，当初望舒经历那档子事，你就该处理干净，而不是念着和林萱的关系就轻拿轻放。”
他冷哼一声，“闹到这样，苦了望舒，还让程亦一个外姓人来处理宋家债，办得不如他干脆，说出去我们就是笑话。”
宋澄抿唇，头颅低下几分，“是我处理不当。”
“知道处理不当就尽快把后事料理干净，区区林家，索性清干净了以绝后患。”
“知道了。”宋澄应下，看了眼程亦，眉头微蹙。
他一直盯着桌上的茶杯，没什么反应。
两人说了会，程亦才出声。
“爷爷，望舒是我未婚妻，为她做什么都不为过，此事我会料理干净，我做的事我自己擦屁股，至于母亲......”
他一顿，掀起眼皮看着宋澄，“唤您母亲，是因为望舒这样喊，若您介意，我可以改口。”
女人语调没什么起伏，“喊这么多次了，今天才来问我介不介意？”
“毕竟我也是前两天刚知道，望舒是宋家领养回来的。”
程亦笑意不达眼底，微颔首后，看着宋澄缓缓道，“有些话不吐不快，今天气氛也正好，若接下来的话让母亲或爷爷心中不舒坦了，还请多担待。”
第72章 那一年，花开的不是最好
他一说类似的话就代表疯狗要开始咬人了。
宋山没阻止，往椅子上一靠，眉眼深沉。
果然，程亦先礼后兵完，第一句话就暴躁到粗鄙，“妈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龌龊的人，跟我一样让人恶心。”
宋澄瞬间就冷了眸。
宋山默了一瞬，他虽然不介意程亦说点难听的，但不代表能忍他这样骂自家姑娘，沉声带着警告喊了一声，“程亦。”
程亦微侧目，再次做了个颔首的动作，不过这个动作完又望向宋澄，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平时在商业谈判桌上烦了咬人也不带拐弯，大多时候愿意和那些笑面虎周旋，极少说这样直白不留余地的讽刺之言。
先前是念着宋澄和宋望舒的关系，他愿意乖一点不给小月亮找不痛快，但现在真忍不了，看着对面的女人直言道，“我没资格，但我不要脸，我就是要说，一个母亲做到你这样，失败至极。”
“当初为什么把望舒接回家里？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为了你所谓的绘画梦，把她当机器放在家里，培养也是为了更好的运作，你对她有过怜悯吗？更多的是梦想寄托。”
“你限制着她的成长环境，禁止她有自己的思想，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让她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可以更好的听你的话，为你所用，让你任意揉捏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说她跟自己一样恶心，不过是程亦承认，自己对宋望舒有些偏执到变态的爱也夹杂着诸多私心罢了。
毕竟从第一天见到宋望舒，他脑海中的想法就已经肮脏到难以启齿。
想睡她，想关住她，想让她的未来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为此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强迫，他也一定要得到她。
可是小月亮对他笑了。
那些无处遁形的龌龊思想都在她温暖的笑容里被净化了一道，心脏处被重重撞击，破碎，又重合，转而从坚硬变得柔软不堪。
洗去见不得人的外壳，噼里啪啦冒出来的只剩下一个想法。
对她好。
他想对她好。
想用尽全力，干干净净的去爱她。
宋澄已经红了眼，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戳到了心坎处，“你懂什么？”
“我不懂。”程亦点头，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只知道望舒每日被精神折磨着，而您这个责任最大的母亲却还在为她的治疗推脱。”
“我何时推脱？”宋澄眼泪掉落，被她快速抹去，下颚微扬着偏开头。
程亦看着她，想起望舒前两天小声和自己吐槽过，“母亲像一只黑天鹅。”
确实像。
“母亲。”他还是这样喊，语气缓了两分，“若您不想要这个女儿，我可以接手，养她花过多少钱我都能还得起。”
又是这样逾越的话，若是程老爷子在这儿，拐杖早就砸他背上了。
程亦该庆幸宋山没有这个习惯，他只是黑着脸瞪着自己，气得不轻，“小兔崽子，这话你也敢说？”
程亦靠回椅子上，墨瞳静静看着宋澄。
她眼泪止都止不住，擦了又落，一直偏着头不想让他们两人看到，哽咽着问了句，“望舒也这样想？”
他摇头，语调缓慢，带着他特有的懒倦，“望舒多爱您啊。”
说起这个，程亦那点子恶劣的占有欲冒出来，甚至有些嫉妒。
宋澄让她内心破碎不堪，小月亮也仍旧爱着她的母亲。
他巴不得宋望舒谁也别爱，就爱自己。
他缓缓叹了口气，“她说，论语里有句话很对，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她感激您当初带她离开孤儿院，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这样优越的生活，从未怪过您，她只会觉得自己没做好会让您失望。”
“我找到孤儿院前院长了解过望舒的小时候，她给了我一张照片。”
他低头点亮手机屏幕，那张有些泛黄斑驳的合照里，有五个孩子，他当时就把宋望舒放大截下来做了屏保。
往前一推，让宋澄和宋山都能看到。
眼睛很大，像葡萄，皮肤白皙，身体消瘦，脸颊却是圆圆的，笑起来嘴角弧度像月牙。
“儿时纵是失去了双亲，也仍旧像小太阳一般的姑娘，哪怕在您手上挨过了不快乐到极点的十多年，她仍旧温柔的爱着这个世界。”
程亦垂眸盯着手机屏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是每次想到宋望舒才会露出的柔软，“不是母亲您的功劳，是因为她的底色就是善良，真诚，而且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勇敢。”
说完，他把手机收起来，“今天说得挺多，也很逾矩，二老不高兴尽管骂我打我，在此之前，我还想替哥说两句。”
毕竟他能以女婿身份坐在这里哔哔叨叨，宋寒商功不可没，程亦也不能忘恩负义。
“您婚姻不顺遇人不淑，早些年也过得不痛快，您的难和心里的苦他们多少都理解点。”
“可哥因此承受的也不少，您太过强势的教养方式，营造了一个极其压抑的生活环境，他并非欣赏我，不过是我野草一般生长，做过很多他也想做但被限制着不能做的事。”
“哥他羡慕我。”
能让外人听了名号就咂舌的商界大佬羡慕，说出去怕是一件极其骄傲的事。
程亦倒是理解他心中藏着不少负面情绪，若他再脆弱两分，大抵和望舒的情况差不离了。
“哥承担的很多，宋家百年基业压在他头上，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懈怠，还是那句话，都是人，不是机器，况且，他是您的亲儿子。”
宋寒商这些年每天就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又不抵程亦任性，躲不开无数的应酬，身体早就透支，可他也和望舒一样，面上无坚不摧，谁也窥不到内里。
宋家这一双儿女，哪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
程亦好像还说了很多，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最后离开宋家时被强烈的太阳光刺了下眼。
手机震动，他轻眯着眸点开新消息。
小月亮说。
“那一年，花开的不是最好。”
程亦忽然就觉得眼有些酸。
第73章 她会和她回家
程亦走后，一直沉默着的宋山仰头呼出一口浊气。
他想到，连自己也很久没听人说那么多与工作没关系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