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训鹰系统安天下——可不可【完结】
时间:2023-07-29 23:20:56

  阿姩微微抬头,见刺史神态祥和,身上未持任何戒具。
  在这间狭小的偏房里,除了他们两人,未设一兵一卒。
  阿姩逐渐放松警惕,将身体的重心后移,坐在自己弯曲的腿腹上。
  抻了一个时辰的腰背,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会了。
  “回大人。”阿姩答道,“这是齐王的意思,因齐王妃身体不适,所以特意安排奴家赴宴。”
  刺史侧身倚在扶手上,与阿姩对话时,像谈论家常一般,“你不要害怕,本官现在要问的,你只需交代实情即可。”
  阿姩应声:“大人请讲,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刺史端详着阿姩的表情,“本官问你,那酒壶中的鸩毒,从何而来?”
  “大人是指奴家敬给州牧的那樽酒?”阿姩一脸茫然,“那酒,奴家也喝了不少,要是有毒,奴家早就毙命了。”
  刺史见阿姩的反应十分真切,似乎对秦王遇害之事一点儿也不知情,他眉头微蹙,重新将目光定格在阿姩脸上,“你要讲真话。”
  阿姩看刺史方才盈盈的笑意顷刻烟消云散,便知此事牵涉重大,她急忙作解:“奴家真的没有下鸩毒,奴家承认,之前训鹰时,接触过不少禽类,可鸩这种毒鸟,奴家是万万不敢触碰的,若是因为奴家之前被撤去鹰扬将一职,而对奴家的德性有所怀疑,也烦请那位告发奴家下鸩毒的人,拿出确凿的证据,否则,就是与罪魁勾结,想蒙蔽大人的慧眼。”
  刺史见阿姩反应激烈,心中更是笃定此事与她无关,就像之前的上官陌遭人诬陷,在问官面前也是这般振振有辞。
  “既然如此,州府也没理由将你关在这里,王妃方才通晓本官,让你先回府,门外的仆人们已经备好了马匹,快去吧。”
  阿姩有些捉摸不透刺史的意思,刺史对被鸩毒之人的姓名和身份只字不提,难道是怕走漏了风声?阿姩推测,那个被暗杀的可怜人多半是位高权重,所以才遭人百般嫉恨。
  想到这,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三个字。
  李芫麾?
  她又看了眼刺史,见对方克制着脸上的忧虑,极力向她呈现出一副温良的姿态,这份亲切,她同样觉得莫名其妙,如果刺史是看在齐王妃的面子上,才如此照顾她的情绪,未免有些牵强,阿姩思前想后,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索性把疑虑抛诸脑后,毕竟保命要紧。
  “奴家谢大人恩典。”阿姩叩拜后,双手撑住地面,咬紧牙关,挣揣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酸困得失去了知觉。
  刺史快步走到阿姩身边,拖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能走吗?”
  阿姩尝试着迈出一只脚,刚踏到地面,脚底板就像针扎一样。
  “顺儿!”刺史朝门外喊了一声。
  “诶!”一个人影撩起裙裾,从门外跑进来,推门时,朝刺史吐了吐舌头,随即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道:“大人有何事?”
  阿姩听这声音十分耳熟,回头一看,见刺史口中的“顺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引她入□□的丫鬟。
  刺史扬起下巴,向顺儿叮嘱:“扶她出去。”
  “是!”顺儿回答得极其俏皮,姿态也过于活泼,完全不像一个传统规制下调教出来的婢女。
  顺儿小心搀扶着阿姩,反复叮咛:“你不要怕痛,一定要大步跨出去,把腿伸直,我之前腿抽筋时,就硬生生咬牙坚持走了几步,虽然差点跌倒,但只要那阵麻劲过了,脚掌就不疼了。”
  顺儿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嘴里咕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直到把阿姩送到州府外,猝不及防地撞见了站在门侧的贺兰安石,顺儿才闭上嘴,并拢脚跟,害羞地立在原地。
  “你爹……”贺兰安石刚要开口,就被顺儿接连递出好几个眼色。
  “嘘——”顺儿把食指压在唇上,示意贺兰不要再说了。
  阿姩之前在宫里,见惯了年轻男女约会的把戏,面前这对,眼睛里的浓情蜜意更是快溢出来了,阿姩主动退到一旁,对顺儿道了几句谢,又同其情郎礼貌地道了声好,然后蹬上一匹栗色马,在侍女的护送下徐徐前行。
  贺兰看着那名侍女的裙襟,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顺儿……”
  “怎么啦?”顺儿向贺兰身边挪了挪,扯住贺兰的袖子,垫起脚尖,向远处眺望,“你在看什么?”
  贺兰迟疑道,“那侍女的腰间,好像别了一把匕首。”
  顺儿瞥了眼呆头呆脑的贺兰,“那是侍女用来保护主子的!”
  贺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侍女牵着阿姩的马缰,慢悠悠地走着,“姑娘,今日天色有些晚了,婢女在前面的驿馆为你定了一间上房,姑娘好生歇息一宿,明日王妃会派来马车,专程接姑娘回宫。”
  阿姩望了眼十字街,隐约感觉有一个魁梧的大汉,在街角的商肆里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她握紧马辔,双脚猛力夹马镫,想从旁侧的田间小路逃走,不料侍女也反应迅速,立马从背后抽出匕首,向阿姩腿部刺去,阿姩灵活躲闪,跃马而下。
  那片薄刃刺中了马的腹部,马翻身倒下,因为嘴部套有绳索,马叫不出声音,只能乱蹬四蹄,在地上打滚。
  阿姩拔腿向田间跑去,十字街的壮汉手持铁棍,向阿姩逃逸的方向火速追来,正要在岔路口转弯,被迎面杀出的贺兰安石撞倒,两人面对面,仿佛两堵高墙在搏击,实墙终是撞倒了虚墙,大汉一跟头栽进庄稼地里,啃了一嘴的泥。
  “对不住。”贺兰躬身施礼,见壮汉挣扎着要爬起来,又上前踩了几脚。
  顺儿捂住眼睛,从指缝瞅见壮汉的脑袋嵌进泥地里,整个面部扭曲变形,吓得她赶紧抓住贺兰的手,“别踹了,感觉快死了。”
  “好。”贺兰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恢复冷静后,才发现掌心里多了一只纤纤玉手,他霎时愣住,浑身像被雷公电母劈了一遍,从外到内都是麻酥酥的。
  “对不住!”贺兰赶忙撒手,“恕在下失礼,冒犯了姑娘。”
  顺儿抿起嘴角,笑嘻嘻地望向贺兰,“你若是我不喜欢的人,才算冒犯。”
  贺兰晃了一下神,双唇微启,支吾着:“我原以为姑娘……对我没有心意,上次送出的幽兰,姑娘从墙里扔了出来,掉进水渠,被冲出了城,我一路追随着那束孤零的花,直到并州外,我以为姑娘的心,始终悬在那弱水看不见的端头,与在下相隔万里之遥。”
  顺儿掩面轻笑,“你上次送错人啦!扔花的是我妹妹,她喜欢牡丹。”
  贺兰眸色熹微,激动道:“那上次如果我没有送错,姑娘会接受吗?”
  顺儿觉得贺兰真是憨直,明明自己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对方居然还问得出这样的话,若不是今日想亲眼见贺兰一面,她都不会缠着父亲,非要来此地招待贵宾。
  顺儿背过手,在田坎上踱步,“不知道喽,要不,你再送一次?”
  另一边的泥地,有人叫苦不迭,毕竟壮汉的半边身子还陷在里头;远处的阡陌,阿姩夺过侍女手中的匕首,将其逼至树下,犹豫着要不要专杀。
  “你们齐王送我过来,声东击西,就是为了投毒,然后把脏水泼到我身上?”阿姩把刀刃贴近侍女的脸,“不想破相的话,就老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想鸩杀谁?”
  侍女放话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淮王也不会死而复生的。”
  阿姩舌苔下泛起一阵酸苦,“你们把淮王怎么了?”
  侍女仰面怪笑,神态有些疯癫,“李将军派自己的夫人亲手了结了他,然后又下手毒死了自己的夫人。”侍女说着,一会哭一会笑,“她夫人已怀有九个月的身孕,那可是他的夫人,那腹中的,可是他自己的孩儿……”
  阿姩听得浑身打颤,眼泪夺眶而出,“你说的李将军……是李猫?”
  侍女靠在树上,狞笑道,“是啊,李猫,那个做尽好人好事,美名远扬的李猫。”侍女抬头,望向天边的亏月,“这个月的十五,是我的生辰,可惜,我看不到满月了……”说完,她猛地扑上来,让刀尖刺穿喉部,鲜血瞬间涌出,如雨点般细密地打在阿姩脸上,她瞪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像在说些什么。
  阿姩杵在原地,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比荆棘刮过脊背还痛苦千倍万倍,她再也撑不住了,和侍女一齐跪了下去,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如果说,这个世上,谁最爱她,谁最护着她,谁甘愿为了她放弃一切,唯有一人,就是淮王。
  父亲死后,淮王不顾流言诋毁,将她庇护在王府的屋檐下,给她读书识字的机会;
  下狱受刑,淮王只身劫她出去,将自己的令牌塞给她,还她自由之身;
  凤凰山被害,淮王第一个去寻她,星夜送她回宫医治,将百余名工匠送去三司受审。
  相较之下,她从未为淮王做过什么,她苛待了最爱她的人。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阿姩耳边响起了浅草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姩!”
  樊缃缃焦急地跃下马,在庄稼地里找寻着落脚的空隙,“阿姩,你看见秦王了吗?”
  阿姩还未从悲伤中抽离,就收到了一系列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
  “太子禁足东宫,尉迟将军下狱治罪……”樊缃缃说着,扫了眼地上的侍女,“这是……”
  “齐王的人。”阿姩来不及解释,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问,“你刚才说,秦王和太子怎么了?”
  “甘州府的人向圣上密告,说太子欲行谋反之事,圣上一怒之下将太子押回宫中,幽禁在宜春北苑,派专人看守,每日只送麦饭。”
  “因为何事?”
  “其实不只是甘州府的人,豳州的地方官吏也检举太子,说太子在仁智宫旁的凤凰山上修了一座望楼,楼中的木狮可定位千里之外的敌人,侍卫对机关进行检查时,发现狮眼中的箭矢,瞄准了皇帝居住的大殿。”樊缃缃转述这些消息时,心底也发怵,她曾与太子接触过一段时间,以太子昔日的为人,断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事。
  阿姩想起三年前,她刚出秦王府门,站在瑟瑟寒风中,被一支利箭擦伤了脖子,后来淮王劫狱送她出走,她骑在大宛马上,行进在闹市街头,突然被一支毒箭射中后背,负伤坠马。
  那望楼……或许是齐王修的。
  阿姩霍然振作起来,“你带我回宫,我要见李猫。”
  “见李猫?你不关心秦王的安危吗?”樊缃缃随口问了句。
  “这世上,大有比我更爱他的人在时刻关心着他,我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阿姩拍了拍樊缃缃的肩膀,“谢谢你,替我接过鹰扬将的重担。”
  樊缃缃摇头,“不,我只是暂时接替你,你一定会回来的。”
  阿姩望向无云的夜幕,“我是时候离开了,于我而言,如果不能将所有人都在做的事做得更好,就该另辟蹊径,做些别人做不来的事。”
  樊缃缃和阿姩并排走在田间,一种淡淡的离别之殇夹在风中,樊缃缃神情僵硬,轻声问:“天下之大,你要去哪?”
  “去……”阿姩想了想,“鹘鹰的故乡看看。”
  樊缃缃有些诧异,“你远走高飞,只是为了看一眼异乡的鹰?”
  “不弄清楚各地鹰隼的习性,如何培养出适应檩朝的鹰群呢?日后遇到敌方的猎鹰,又如何一招致胜呢?”
  樊缃缃忍不住笑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特别的一个,可以把志向当饭吃,好像不需要任何感情似的。”
  “我需要。”阿姩突然认真起来,“这次,我想有个人陪我一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上薛夷。”
  薛夷现在的处境也不妙,被关进刑部,每日经受严刑,樊缃缃怕阿姩伤心,就没再提及,她将阿姩带回军中,为其准备了一套丧服,因李猫妻亡,阿姩入府时,要穿一身合适的素衣。樊缃缃又派一路轻骑送其回宫,三日后,阿姩在兴宁坊的一座将军府中,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李猫。
  府邸内外均用素绢裹饰,客人们络绎不绝,提着各式的鲜花肉蔬,专程从各地赶来吊唁,其中不乏有商贾权贵急着嫁女的,隔着堂屋,闻着庙里的香火,刚哭悼完,就上赶着给李猫说媒。
  阿姩远远观望,见众人团簇的李猫与往日大不相同,他头戴素冠,身着白衣,腰佩绖带,脚穿粗履,两鬓生出银丝,与其年轻的相貌格格不入,他直直地伸出胳膊,与一个个身宽体胖的贵客搭肩握手,他与生人寒暄,看似热络,实则并不走心,因为他习惯性地眯眼笑,阿姩知道,他若眯眼笑,一定是假笑,只有开口大笑,露出前排的牙齿时,才是真笑。
  阿姩看了一会儿,见李猫仍在忙碌,就先去庙里上了几柱香,她跪在草甸上哭了半个时辰,身旁还有其他亲眷,同样泣不成声,之前服侍过若留的侍女,直接哭晕了过去。
  若留的尸体并不在灵柩里,因为是鸩杀,死后又被抛尸,府卫跑遍山野,寻到后,只剩一堆不完整的骨殖。
  阿姩停在灵座前,盯着画像上那张熟悉的脸,魂帛垂下来,半掩其面,铭旌书“李夫人若留 之柩”。
  “阿欢……”阿姩悄声唤着,“你过奈何桥了吗?下辈子,不要走错了路……”
  守在灵座左右的妇人猝然抬头,对阿姩嗔了几句,要赶走她,两人没来得及动手,就惶恐地趴下,以头抢地,俯身向款步而来的主人行叩拜之礼。
  李猫面色铁青,毫不客气地冲两名妇人破口大骂,阿姩站在一旁仔细听着,原来这两个守灵的妇人是之前照顾若留的婢子,因擅自放若留出门,导致若留被鸩杀在野外,若留在遗书中苦口婆心地为二人求情,李猫是看在若留的情面上,才饶两个妇人不死。
  骂完后,李猫的心火更是窜了三丈高,一时难以消气,他攥紧拳头,放在嘴边,从胸腔里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第46章 迷局
  李猫的府邸确实轩敞,乌头门高耸,石雕横梁砌于门上,连着两根黑漆饰的柱头,整座合院占地约有三一亩,四面的廊屋中摆放着各类器具,前院偏窄,设有主屋、厨仓和柴房,主要用于迎客;主院方阔,设有堂屋和东西厢,房间多空置,院中矗立着几十根六尺高的木桩和稻草,用于日常练兵;后院回廊相绕,石榴花开,草木葱茏。
  阿姩驻足于回廊中,阳光穿过竹林,落在她的脚上。
  “若留与我是旧识,我们曾在掖庭共事,她能织出精美的丝帛,相较之下,我的技艺就生疏许多,她明媚开朗,很讨掖庭宫人的喜欢,我笨鸟先飞,常在半夜三更赶工,吵得宫人们夜不安寝。”
  李猫面朝后院站着,望着烈火般的石榴花海,“她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竹叶沙沙作响,阿姩沿着竹节向上望去,见端头站着一只长尾喜鹊,“后来,她得齐王垂爱,风光地离开;我充军北上,遇到了你。”阿姩转身,看向李猫,“现在想来,我最开心的时光,都停留在了与你结伴的日子里,我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辗转几册,竟弄丢了你这个朋友。”
  李猫眼角微微扬起,“我好好地站在这里,怎么算弄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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