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云脸色难看到极致:“你别血口喷人。”
他笑容收敛:“下次再让我在,这箭就冲着心口去了。”
裴夏玄应和道:“徐青云,我虽然读书读不过你,但比你有品行,奚哥今日留你一命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徐青云皮笑肉不笑:“那青云不是应该感谢小侯爷大人有大量。”
他捡起地上的斗笠,掩饰满眼的阴鸷离开,裴夏玄很是不解:“奚哥,他是镇国公公的人,就这么放跑了?”
奚凌年收回弓:“这次应该是他私下行事,那老东西应该不知道,现在杀他也没有意义留着还有价值,不过我倒是奇怪查楚湘宁小时候没有任何事有异样,对他们的恨意又是哪来的,我总觉她看徐青云的眼神很怪。”
裴夏玄顿觉惊悚:“什么都查不出,掉一次水就性格大变,不会真是楚湘宁说的那什么借尸还魂吧?”
奚凌年抱着双臂冷笑:“要不你还个给我试试?”
他好似想到什么,突然问裴夏玄:“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怕,为什么她总是躲?”
裴夏玄一身冷汗都要惊出来了,硬着头皮道:“这,这个啊,或许得多宠宠?女子嘛,就是怕一颗真心到头来给了个负心汉,警惕点也是好事。
奚哥我可提醒你啊,那白如伊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说你俩八字不合,命里相冲,我就奇怪了她白大小姐何时也跟个江湖老神棍一样的在那神神叨叨。”
奚凌年闻言冷笑一声,盯着不远府上某一扇亮起的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梵梨还以为旁边的人睡着了,许久没有动静,转身小心翼翼想要揭下他面具,后脑勺就被一人按住。
他手指插进她发间往前一带,与少女慌张的眼眸对视,就像受惊的小鹿般易碎。
两人脸几乎要贴上了,下巴轻抵着,双唇仅隔几指的距离微微往前就能亲上,徐梵梨失神盯着他俊俏的下半张脸,鼻下呼吸被他掠夺升温,开始微微喘息。
她脸颊发红,脑中霎时是一片空白。
正当她以为奚凌年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他羞恼地移开目光,哑声:“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少女清透可人的脸对他而言是致命的诱惑,体内仿佛有个声音在叫嚣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咬破她嘴唇狠狠按进怀中都是天经地义。
而他听着这事的头一天还想着退婚,幸好。
奚凌年垂眼看见少女眼中的水色,轻手将她抱回她原来躺的位置,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徐梵梨将脸埋进被子里也不说话,怎么办,好丢人,真的好丢人。
好奇心害死猫,她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在慢慢燃起的烛火中,他压抑着体内邪火,说:“梨梨,如果你有一天一个人害怕那就轻轻向我迈一步就行了,剩下的由我来走。”
第31章
徐青云此人很谨慎,跟踪了一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现。
“小姐,安插到范僇那边的人刚刚传来消息,”春泥放下茶盏,左右张望无人,便从竹筒中抽出信纸来给徐梵梨。
差点就要忘了那些美人了。
徐梵梨阅读纸上文字,大概便是范僇时候她们是如何被春德海的人带走,被迫接客。
她按着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几分,他们也真的是……
春泥发现自家小姐脸色不太好,担忧道:“小姐,发生何事了?”
徐梵梨端坐在梨木椅子上,饮了口茶:“信上说,三皇子之死的确是他们的人动手做的,四方盟会失利三皇子早就与他们生出了间隙,他们怕他过河拆桥。”
春泥捂住嘴:“谋害皇子可是死罪!他们怎能如此嚣张!”
“如今早就没有律法可言了,”徐梵梨将茶水轻轻压在桌面上。
再叫人取纸笔也麻烦,她坐到奚凌年书桌旁提笔写了回信,喃喃:“只是没想到三皇子还有个儿子。”
小孩心如白纸从来都是最好当傀儡的,难怪他们说翻脸就翻脸。
春泥将回信塞回竹筒里,不安道:“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姑……小侯爷。”
徐梵梨摇摇头,这件事本身就很复杂,他现在应该安心布防不该插手嘉南以外的事。
她说:“他儿子现在失踪了,不仅春德海的人在找,各州也派人在找,我怀疑是被三王妃带走的,因为信上说他儿子被劫那夜三王妃也跟着失踪。”
春德海对他儿子的重视非同小可,早就叫人将三皇子府守得严严实实,遇上劫匪概率很小,除非是三王妃自导自演。
“她大概已经回了娘家,南乐城。”好巧,竟也是这个困了她前世一辈子的地方。
徐梵梨敛下眉,自重生以来还没真正回去过那个地方,也不知道师父还有世清哥哥怎样了。
春泥看出了她想法,拉住她衣袖跪下:“小姐万万不可,如今这世道乱得很,而且要是被小侯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徐梵梨叹了口气,那也只能想办法溜出去,这一天总会来的,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奚凌年演琴瑟和鸣的戏码。
有些恩怨也该有终结的一天。
只是这幅身子不知还能不能撑下去……
她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金钗给春泥,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少年当晚的话语,向他走一步吗?
以他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允许她去南乐的。
还会派人监视她。
徐梵梨动作一顿,这个多事之秋不该再把奚凌年牵扯进来了。
他该做的是守嘉南。
“去当了买几个会武功的侍卫,不要叫人发现。”
春泥咬着唇,接过钗子的手都颤抖。
还要去找一下奚凌年。
城墙旗帜飞扬,明是春天眼前却一片荒芜,草木不生,城外难民哭喊声震天。
城门却是紧闭。
“主子,他们已经在城门逗留快一个月了,幽州来势凶猛,城外难民现在越来越多还有增加的趋势,商队也不出城,采购的东西也不敢运进来,生怕被他们抢光,旁边三城亦也是此情形都使坏将难民往我们这边引,再这样下去……”
奚凌年衣袍猎猎,睨了底下的难民一眼,抵在墙砖上的手收回:“多派几个人守在外头,放他们进来便是,注意登记可疑人员。”
那士兵很是为难:“主子,若是真打起战来嘉南的粮食都撑不了多久,这突然多出这么多张嘴巴,可要三思啊。”
“那到未必。”一道温和的声音传过来。
“眼下早春农耕时节,嘉南城里的老弱妇孺居多,正是缺年轻劳役兵役。我们也并不是无条件放他们进来,放他们进城开垦荒地或与当地农户共耕正好也解决了燃眉之急。”
城墙上两人侧目,就见一女子迎着风走来,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披风,手抵下巴咳了几声。
奚凌年解开外袍披她身上:“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屋里。”
徐梵梨嗅到衣服上淡淡的松香味,脸色红润了几分:“熬了碗羹汤,你忙完就回去吃。”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奚凌年勾唇,压低了声音:“难得今天这么关心我,夫人莫不是想要为夫奖励点什么。”
他垂下的鬓发磨得徐梵梨耳畔痒痒的,她哼哼道:“再乱说话我就拿去给别人吃。”
徐梵梨好似无意间道:“要是我想离开你会不会放我走。”
奚凌年沉默,她心中有了答案。
他吩咐完侍卫难民的事,手揽上徐梵梨的肩,他低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很是明显:“你看。”
徐梵梨望着难民中徐徐升起的孔明灯,简陋,卯足劲往上飘,她心中起了一层涟漪,又见城门出了一堆士兵搬着粥分发给民众。
他说:“梨梨,来年这个时候我会让一切都不一样,届时阖家团圆,海晏河清,你定要与我做世上最令人仰慕的鸳鸯。”
奚凌年说话总是那么张扬,徐梵梨失笑的同时想起了前世边关光景,不免触景生情抹了抹眼泪。
希望如此吧。
春泥见自家小姐和奚凌年一起回来,端上了热茶,清列茶香压下了徐梵梨喉头中的苦涩,她将外袍披风交给她。
春泥小声道:“小姐,你真要这么做吗?”
徐梵梨将冷了的羹汤放在小暖炉上加热,碗底一碰上炭火就发红发热,她平静:“想要离开便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上次要你准备的事做好了没有。”
她已然有了计策,势必要设圈套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切前提是找到那个孩子。
春泥低着头:“准备好了,挑的都是武艺高强的练家子。”
“收拾下东西,今晚三更在城门附近等我。”
徐梵梨端起熬好的汤,推门就入了房。
奚凌年正在处理公务,旁边的熏炉冷却已久却无人问津,见徐梵梨进来了便放下手中毛笔。
“刚热的。”
他竟一点怀疑也没有就尽数喝下,末了震惊地望向徐梵梨,声音沙哑:“你。”
这迷药很快就生效了。
他目光炙热似又有些疑惑,想是要将徐梵梨吞没一般,徐梵梨别开目光。
真傻。
平日长街纵马不嫌事大的少年倒下时也竞如寻常人一般可笑。
徐梵梨扶他上床,又留了一封信。
春泥早在城门等待许久,不安地望着徐梵梨:“小姐,事成了?”
徐梵梨交给她早就伪造好的通关文碟,什么也没有说,心里却莫名有些难过。
或许是太久没回南乐城了,她一路辛劳后见南乐城廓,一切宛若隔世。
她卸下行囊,找了间客栈住下。
春泥出去打探消息,她就想着下楼买些点心吃。
南乐城最出名的点心铺刚好就在客栈附近,桃酥做了很多年算是老字号了,它的用的材料也是上好的,由一家本分夫妻掌手。
徐梵梨如今再来店里多了个腼腆的学徒。
她因为戴着斗笠的缘故,叫人看不清面容,但曼妙的身姿总会叫人往病美人上靠。
学徒包好点心全程也不敢看,徐梵梨正要伸手接过,眼前多了庞大的影子。
“美人儿,你一个人出来要不要哥哥们带你去玩?”魁梧大汉手随意搭上徐梵梨的肩,被她以巧妙的角度躲开。
学徒道:“姐姐你别信他的话!”
徐梵梨转身之际斗笠轻掀,一张柔弱的脸让他移不开目光。
学徒红着脸怒斥道:“你们青龙帮平时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当街骚扰女子成何体统!”
嚣张跋扈总让徐梵梨想起自己以前的名声,还有他。
他现在应该发现自己走了吧,会不会很失望,该说的都在信里了。
就算此行不是为了三皇子的儿子,为越来越虚弱的身子也应该上江湖寻求破解之法。
只是前世南乐城最厉害的只有世清哥哥的南乐派,追溯历史在南乐建城时就迁来了,世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这青龙帮又是哪冒出来的?
她信手调整了下斗笠的的角度,温声:“这位大哥,我来此也是有要事,还请不要打扰。”
“你这小子还想来英雄救美,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
魁梧大汉一见挡在徐梵梨面前的学徒就哈哈大笑,他指着徐梵梨啐道:“你这小娘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我老娘不久前才给你家下了聘礼,谁想你竟早就有了奸夫!老子今日就算打死这小白脸,也要把你这婆娘绑回去!”
学徒怒道:“你说谎,明明是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大汉一拳抡在地上,打了个鼻青脸肿。
徐梵梨没想到这男的脸皮这么厚,这人要是给奚凌年知道了不得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也不去打听她夫君是谁。
“打得好!看着挺白净的,没想到这么不知羞耻。”
“就是就是,都许了人还与别人私奔,这要是我女儿早就被打死了。”
“不要脸不要脸。”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学徒的脸色由气愤转为了害怕,可徐梵梨始终很沉静。
“抱歉了,我已嫁了夫君,你恐怕是认错了,”徐梵梨面不改色挡在学徒面前,勾唇,“不过我好奇的是,你都没见过我容貌为何又一口咬定我与你定了亲,强掠□□已经如此嚣张了?”
以前在庄子上的人就听过一些奸人喜欢打着别人亲属的旗号当街掳掠别人,没想到今天遇上了,真晦气。
大汉结结巴巴了一会,冷笑:“我娘子我会不认识?”
他手拽着徐梵梨强行就要拖走,偏偏正好挡着镯子她手指碰不到,他力道是真的大,徐梵梨这时呼吸越来越快浑身发软,嘴角渗出了血真的一点都挣脱不了。
她当即脑中一片空白,奚凌年,要是你在就好了。
第32章
奇迹终究是没有出现,徐梵梨含着泪咬了他一口,任由鲜血由着他虎口往下。
根本就不留情。
大汉瞪着她,徐梵梨一只手擦干嘴角的血,撩拨之际那张芙蓉面一览无余。
“你这是在找死!”
大汉边说着手去击打徐梵梨膝盖,想趁她跌倒之际扛起,可徐梵梨手指已经按上了镯子正要下压。
突然飞过来一把折扇,大汉躲避不及被削去三指,整个手掌鲜血淋漓。
少年额头前绑着根红绸带,只分出两边的鬓发,耳边编着颇有西域风的鞭子,很扎眼。
他面容端正,头发却很凌乱,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带血的折扇后还踢了一脚。
“我看你们最近有点嚣张过头了。”
“世清哥哥。”徐梵梨在看见他第一眼便脱口而出。
也不知当日得知她死讯,世清哥哥是怎么一番心情。
她胸中更是烦闷,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再见,或许刚刚耗尽了力气,她眼前越来越模糊就没看清晏世清惊讶的脸。
世人只知南乐派晏公子武功一流,却不知他叫晏世清,除了最亲近的人。
晏家就他一个儿子,会叫世清哥哥的只有徐梵梨。
“姑娘你怎么了?”春泥急得快要哭了。
“少主,该怎么处置?”后边跟来的人问。
“五花大绑丢官府门口便是,”晏世清说罢神情复杂地盯着徐梵梨不知在想什么。
“这位公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春泥恳求。
晏世清无奈,只好将人一并带走。
徐梵梨浑身发凉,神情很不安。
她又梦见了小时候。
桥边救他的少年那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徐梵梨踩着夕阳下山的点每天蹲在桥上。
拎着篮子的大娘好奇:“这不是住那庄子的小姑娘吗?你蹲在桥上干嘛?”
徐梵梨不说话,一直等啊等,那少年没有再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