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宝儿表示,吃亏是福,能吃到沈姑娘的亏,那是天大的福气!
所以她心安理得装作听不见。
沈春行把两人送回薛府,叮嘱宝儿好生照顾苏软软,自己则还是要赶回狭村。
她有预感,怕是要出趟远门,得回去交代一番。
苏软软听说薛府前面就是县衙,眨巴了两下眼,乖巧地跟着宝儿走了。
小丫头还是挺警觉的。
等沈春行一人折返时,她嘴唇微动,发出极轻的声音:“这趟怎回来的如此之快?”
柳三狼飘在车厢顶,早就等得快冒烟了,闻声,把脑袋耷拉下来。
“还不是怕姑娘着急吗,一有消息,我就赶紧跑回来!”
冷不丁对上张惨白的大脸盘子,沈春行眼角抽搐,诚恳道:“要么滚上去,要么滚进去。”
柳三狼麻溜滚进车厢,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要的粮食,我找着了,就是有点儿不太好取。”
听出话里的犹豫,沈春行言简意赅地问:“有多少?在哪?”
柳三狼讪笑:“一整座粮仓,抢回来,够你们全村吃好几个月。东西就在……六壬城往北十里地的一个庄园里。”
“……”
沈春行气笑:“你还真跟它杠上呢?”
柳三狼辩解:“虽然东西在六壬城外面,却不一定属于它啊……再者,我敢保证,那庄园里都是恶人!关着好几十孩子哩!”
沈春行“哗”地掀开帘子,眯着眼往车厢内扫去,又“哗”地关上。
今儿还真是巧了啊。
看来这一趟,自己许是走定了……
回到城南集市,带上早就在等候自己的几人,又马不停蹄回村。
再无了往日里的悠闲。
杨一明显察觉到股异常,他不动声色扫视四周,却是毫无发现。
柳三狼又蹲回了车顶。
到家后。
沈春行匆匆交代:“明儿若是陈婆子来找,你且先拖一拖。糊弄人的事,不用我教你吧?”
常大夫很想坦言需要,可自觉面子上过不去,一眼扫见被小老四抱住腿的沈鸣秋,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再没比这小子更蔫坏的臭小子呢。
明儿出门带上他!
“你这火急火燎的要干啥?”王有才在半路拦住沈春行,纳闷不已。
“出了点小事情,我得带杨一出趟远门,村里交给你们,有问题等我奶回来问她,或者去县衙随便寻个班头求助。”沈春行皱眉,也不知怎得,莫名一阵心悸。
坠在后面的杨一听了这话,转身就走。只要肯带上他,甭管她要去哪儿,做些什么,他都无所谓。
柳三狼绕着王有才飘了两圈,越看越稀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有才翻个白眼。
他本质上还是鬼,只是在地府的帮助下才得以化出实体,因而是可以看见柳三狼。
“我说大兄弟,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俩大男人,这距离,怪尴尬的!”
柳三狼被吓得飞出三米,惊疑不定望向王有才。
许是这一吓,给他脑袋吓清醒了,忽得拍了自己一巴掌,叫道:“瞧我这记性!”
“姑娘,我在界碑山附近遇见薛大人啦!他混在军营里,阳气太重,我没敢靠的太近……隐约听见,好像是准备强攻九峰……”
沈春行蓦地停下脚步。
无大语。
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确实是阿淮的风格啊。
好嘛,事全赶一块儿去了!
第131章 无意强留
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沈春行回家后,细致地擦了把澡。
虽已三月,夜里还是有些凉意,古代条件有限,泡澡是没的泡的,只能沾着水擦洗身子。
往日里总被刁氏催促,生怕她会冻出毛病,这几日无人管束,沈春行却早已习惯了速战速决。
想着此一去,不知得在深山里耗多久,能干净一些是一些吧。
等她把头发擦拭半干,从屋里走出来,就见仨孩子都站着灶房门口眼巴巴候着。
沈宴冬“嗷呜”一声扑过去,抱住沈春行的腰。
“吃饭饭!”
他装模作样地牵起她的手,像是大哥哥来接小妹妹。
“回家家,睡觉觉!”
“奶不在家,乱跑不乖哦。”
沈春行“咦”了一声,斜着眼瞅沈鸣秋,“你教他的?”
沈鸣秋心虚地转身钻进灶房,“我去端菜。”
里头霎时传出王有才的大嗓门,“嘛呢?那碟还是生的!老宋你能不能行啊,就炒个菜而已,咋这么磨叽……”
老宋也提高了嗓门:“你这个人啊,活了……一辈子,还是山猪吃不来细糠!我这可是正宗杭帮菜!”
沈春行还是头一回知道老宋原是江南那边的,以前只听闻其曾在京津冀一带当过大学教授。
她心里惦记着薛永安,白日里的小乞丐还总往脑袋里钻,好好的一个农家女,如今却被局势裹挟住,不得不去思考些更为复杂的问题。
实在很难有胃口。
可听见“杭帮菜”三个字,沈春行抖了抖耳朵,下意识喊:“有松鼠桂鱼吗?”
王有才从门框旁伸出半拉脑袋,眼神鄙视:“那是苏帮菜!”
沈春行:“……”
“不过,”王有才来了个大喘气,“反正眼下有狼桃了,你要想吃松鼠桂鱼,也可以有。”
里面传来老宋的小声嘀咕句:“又来一个山猪……我那鱼可是准备做宋嫂鱼羹的……不比那玩意儿香……唔……”
话没说完,不知被谁捂了回去。
继而一阵“乒呤乓啷”。
俩老小孩做着饭哩都能打起来!沈鸣秋叹服。
他把从院里摘来的狼桃拿进去,不满道:“我可提醒你们啊,咱家有多少米面,我奶都是有数的,谁要敢浪费粮食……呵呵。”
“……”
这声呵呵就很有灵性了。
老宋死的早,不懂这茬,王有才那可是做过网管的人——当即就怀疑自己被骂啦!
他跟老宋耳语几句后,皆不善地望向沈鸣秋的屁股,似乎在找哪块肉软和,好下脚。
那边。
小老四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春行,虽然没听懂三哥的交代,可约莫能感受到股紧迫感,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大姐姐就会消失。
沈知夏亦是这种感觉。
她白日里才看了一场热闹,因而比大伙儿知晓的更多些——能让大姐把戏耍陈婆子的趣事都摆到一边,定然是有更为重要的事。
仨孩子忧心忡忡。
只可惜这种“忧”,没能传递给沈春行。
一筷子鱼肉落入嘴中,无比熟悉的酸甜口酱汁侵向味蕾,她瞬间就把烦心事全然抛开。
丧着张脸是一顿,咧着嘴,还是一顿。左右她也无法飞到界碑山,多想无益,苦谁别苦自己啊!
“再来一碗!”
平日里小鸟胃的人,今儿破天荒添了三碗。
可把老宋得意坏了。
王有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气得直哼哼:“能吃就是没问题,谁担心你都有余。”
这话很大程度上抚慰到仨孩子,他们默默数着沈春行碗里的米,忽然就很难再把气氛渲染严肃。
大姐还是那个大姐啊!
隔天。
沈春行起了个大早,比之往日里去县城摆摊还要早。
天色黑沉沉,漫天云影间隐约透出些橙色霞光。
骡车得留下来给常大夫用,说不得什么时候,刁氏回来,家里人要出行,亦少不得工具。
再者要去东边,沿路不少山林,骡车实在太慢,还是骑马方便。
她心里打定主意,准备烧好热水去喊杨一,结果刚走到院子,就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在那扎马步。
听见身侧动静,姿势未变,轻声道:“灶间有热水跟馒头,你吃了,我们再动身。”
恰在此时。
霞光终于穿透云层,挥洒向大地,平凡的农家小院里笼罩上一层光辉。
那个灰扑扑的身影,俨然溶于其中,被霞光衬托地无比神圣……
沈春行默默看着,忽得感慨般叹口气。
功德之光外泄,他身上的血气再也压不住福缘,该走正运了。
此一行,于杨一而言,定然是好的,可于沈家,却多有不舍。
但她未发一言,并不准备强行挽留,只轻应声,进了灶房倒水梳洗后,拿上昨夜备好的行礼便要出门。
“带上橘子吧!”
侧面的厢房传来咯吱一声,早就呆望了许久的沈宴冬,从窗户里钻出来,赤着脚跑到围墙底下,一把捞起橘猫,固执地往沈春行手里塞。
“它认识路,能带你回家。”
昨儿在饭桌上,他便得知了沈春行要出远门的消息,傻孩子竟也难得失眠,听见院里的声响,立马从床上跳起,想了半天,只想出这句可怜巴巴的交代。
“你一定要回来啊,冬宝会很乖的。”
沈春行摸了摸小老四的脑袋,明显感觉到有人躲在窗户后偷看,估计那俩也醒着哩。
她抿唇,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纯粹又炙热的情感。
未来得及开口,先有人受不了呢。
王有才从屋里冲出来,抱起沈宴冬,“就以她的手段,别说是出去几日,便是闯京城,也没谁治得了她!至于搞得跟生离死别吗?”
他不懂。
这是沈家四姐弟头一次分开,更胜于生离死别。
失去过的东西,才格外珍贵。
沈春行故作淡定地挥挥手,没再犹豫,就这么抱着只猫,随杨一离开了沈家。
俩人走了几里路,来到处路口,此地附近有一集市,周围又兼着几个村子,每日都会有去往县城的牛车。
等坐上牛车颠簸至县城,沈春行敲响了县衙的后门。
她要借马。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当值衙役一听是沈姑娘要借,立即没了二话。
第132章 看戏
沈春行活着的时候没接触过马,死后倒是碰见机会。
当差的那些年,除却保证勾魂数量外,只要有空闲,便会拉着阿淮偷偷去阳间找乐子。
他这人的爱好又比较特殊,骑马射箭书法……样样精通,活得像个老年人。
沈春行实在羞于带三好青年去泡吧上网打麻将,也就顺带的练就了些“本领”。
倒是没想过会有用着的一天。
她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没有选择与杨一共乘。
柳三狼就飘在半空引路,沈春行须掌握主导权,才能不动声色地前往要去的地方。
出了城,一路往东。
日夜兼程。
两人只在天黑时会就近找城镇借宿,当然也有睡在野外的时候,左右他们都不是娇养的性子,路上还算顺利。
起码比流放来时好走。
唯一有意见的,约莫是小橘子,自打它被沈宴冬从林子里拐出来,这还是第一次离家。
没了小老四这个“霸王”管着,它整只猫都显得很焦躁,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在一连被偷了三次小鱼干后,给沈春行气笑了:“跑路不忘带干粮,你还挺鸡贼啊?”
小橘子高冷地蹲在枝头,仿佛随时做好亮出利爪的准备……结果杨一轻踩树干,高高跃起,准确薅住它的后脖颈,拿包袱皮团吧团吧,直接就给它绑到了胸前。
冷不丁被禁锢住四肢,小橘子瞬间萎了。
它惯有灵性,能感受到寻常人所无法察觉到的东西,也就知道,谁能惹,谁惹不起。
身型高大的汉子怀里耷拉着一颗猫猫头……
沈春行没忍住,噗嗤声,随即朝四周看看,嘴里似喃喃自语:“到底要往哪边走啊?”
此时两人已进入界碑山脉,距离薛永安驻扎地方,应该没有多远。
“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啊……”柳三狼心虚地越飘越高。
虽然鬼也有记性差的时候,但他敢发誓,自己绝没有认错路!
那棵被薛大人一脚踢断的树,可还有半拉立在边上……
想到那夜无意间瞄见的场景,柳三狼虚擦了下额头,“姑娘莫急,你且在此地歇息一翻,我去去就来!”
沈春行无法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柳三狼飘没影,磨了磨后槽牙,沉默片刻,对杨一讪笑:“要不,咱先吃饭吧?”
杨一扫了眼脚边刚熄灭的火堆,面不改色:“还吃鱼吗?”
沈春行使劲摇头,她又不是小橘子,哪能成天吃鱼!
“你说能不能遇见自个儿撞树的兔子……”
打趣的话还未说完。
杨一突然伏低身子,左耳微动做聆听状,瞬息后,伸手抓住沈春行的后脖领,几个纵跃间,轻巧地躲到一棵茂密老树上。
二人刚站稳身子,树底下,灌木丛中,猛地窜出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看上去腿脚不太便利,把半个身子压在矮个身上。两人走得明明十分艰难,却不敢放缓脚步,黄褐色的泥地上拖出老长一条血痕,完全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瞥到那堆柴火灰,高个子面色变了,等扫见旁边栓着的马,他又是一愣,来不及细想,咬咬牙:“咱骑马走!”
嘿……
这还是个不客气的……
沈春行拍开杨一的手,没了跟他计较的心情,微微抻长脖子,朝底下张望。
待瞄清那高个子的容貌时,她哭笑不得地咧了咧嘴。
“别动!”
耳畔传来细若蚊蝇的警告声,沈春行大张的嘴又闭上。
只见下面那二人还没来及上马,先有一把刀从灌木丛中飞射而出,深深没入树桩。
“拿了爷的东西,还想往哪儿跑?我劝你们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沈春行差点没跌下去,面色复杂地挠了挠脸,有点怀疑人生。
这闹得是哪一出?
底下三人对峙,戏越唱越精彩。
高个子将矮个子护在身后,一手持刀,面色警惕:“兄台,我二人只是无意间路过此地,未曾拿过你什么东西。”
蒙面客却是不听,固执道:“休想诓我!老实告诉你,那东西,可是咱虎威寨大当家钦点要的,你们银蛇寨的人敢擅动,就不怕引起两寨间的矛盾?”
高个子急了:“我虽加入了银蛇寨,可也才来几日,不曾听闻过什么重要东西,更别提打歪主意……”
蒙面客语气极快地打断:“好哇!你承认你是银蛇寨派来的细作啦!我就知道那老女人贼心不死,一直想要顶替咱大当家的位置!这回敢派人来捣乱,下回是不是就敢直接打到家门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