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沈篆【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3:04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冷嘲热讽。”沈辜指尖上移,探到一点湿滑,放下手一看,竟是红艳艳的口脂。
  不由回想起月喜姊姊的颊面吻,那柔软冰凉的感觉久久难忘。
  记起来这些,她不由既羞又尴尬,“那什么,误会。”
  刘玄淮在沈辜面前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他就算生气,也总是对外人表露的。
  而当这份不虞的对象变成她时,沈辜才觉得这小子还真是变成熟了很多。
  瞧瞧这官威,板着脸还真像那么回事。
  “......沈抚安,我们来这里是查案的。你不要节外生枝,贪恋风月。”刘玄淮五分的怒火在见到沈辜诡异欣慰的目光时,猛涨成了七分。
  其实她过了冬就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寻常人家,十六七便应有婚事在身才对。
  而沈辜年少有为,未及弱冠已是二品执金吾,地位之高,不知配得上多少名门闺秀。
  可是......为何要想到这些事情,他刘玄淮心中便是如此不畅快。
  或许是因——他尚未成家,便不愿见自己的弟弟先成家?
  什么......破理由。
  刘玄淮顿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你年纪还小,尚有大好前途,不该为美色所误。”
  沈辜浑不在意,她捏着袖子擦脸,擦完仰脸问刘玄淮:“你说什么——哦,我脸上还有口脂吗?”
  刘玄淮被她凑近的面孔给吓得懵了下,回神后避开沈辜询问的眼神,而看向她的脸。
  那点口脂柔艳无比,且透着不具名的花香,混合着沈辜身上独有的冷香和酒气,尤其,尤其醉人。
  沈辜因望不见脸颊详情的缘故,擦拭时总是找不对正确的地方,一抹红痕被其擦得左右晕染,更甚抹到了眼角处,两颗伶俐的小痣跃然如花瓣。
  “别动了。”刘玄淮温和地止住沈辜抬手的动作,撩起他自个儿的宽大衣袖,慢慢地、耐心地将那些刺眼绯色擦得一干二净。
  “多谢玄淮兄。”
  沈辜低头,重新审视身上有没有其他不妥当的地方。
  而当她起眼,有些惊讶。
  因为她还从未见过翩翩君子刘玄淮露出这样的神情。
  “抚安,我们回府吧。长随已将饭备好了。”
  似乎注意到沈辜的视线,刘玄淮迅速将凶狠的视线从寻莛楼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移开。
  他先行折身,不让她看见更多。
  “走,走吧。”沈辜低啧了声。
  这都什么事啊,一个两个都想拘着不让她进花楼是吗?
  还有没有点自在了。
  正在沉思中,手臂上忽搭上只宽厚的手掌。
  沈辜一惊,连忙避开。
  经过月喜姊姊的热烈,她对身边的接触一时还很无从适之。
  可立马又反应过这是刘玄淮在提醒她注意何物。
  便抵唇轻咳,“对不住玄淮兄。你想让我看什么?”
  “小事,想问你是不是看见李游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辜总觉得刘玄淮这厢的声音很低沉阴冷。
  她却没多想,神思飘向刚才见过的李游和迟恕庸。
  刘玄淮见状,神色更是难辨。
  作者有话说:
  4
第92章 练兵
  ◎副将◎
  沈辜回衙门的路上与刘玄淮讲了李游的事。
  “迟恕庸也不知何时来的, 方才见李游对其很尊敬,两人好像是旧识。”
  刘玄淮:“先生如何会与这等的卑鄙小人为旧识?”
  沈辜瞥他,“玄淮兄,你不要心软。”
  “我没有。”刘玄淮皱了皱眉头, “迟先生在小刘村时, 品性之秀拔,我们有目共睹......”
  “他迟恕庸品性如何我不好多言。但我确信, 你刘玄淮的性子是被他们死死拿捏在手心里了。”
  沈辜拽着呆愣的刘玄淮避开奔跑的孩童, 淡淡道:“李持慎为什么让你一个小小县尉来办钦案?不便是看中你是奉和县人士吗?你和李游同是乡党, 就是知道你是个认死理的书生,怕你又不免轻视你。真斗不过了, 把乡亲情意抛上来,硬的不行来软的, 等你跳套子呢。”
  “到那时,你刘玄淮便能和我担保,不会心软?”
  沈辜半戏谑半打量的眼神让刘玄淮很不舒服。
  他动了动嘴, “我不......”
  沈辜定定地看他, “若将李游换成迟恕庸呢?倘若你迟先生来求情呢?”
  刘玄淮彻底哑然。
  他现在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若是李游, 他义正严词不会给予这宵小半点可乘之机。
  可迟先生,他是自己的老师。
  若没有他的教导,如今哪有刘玄淮,如今又哪有资格能再见沈辜。
  若是背弃师道, 岂非是良知全无?
  刘玄淮纠结地看向沈辜,眼神之仿徨,叫人可怜。
  “这个决定我不能给你断。”沈辜坚决地拒绝了他的示弱, “刘玄淮, 你昨天对李游做的事情很好, 那现在就能让自己做得更好。”
  刘玄淮捏紧了袖角,语气很小心:“我......若是选不对了,你觉得不好,或者这个选择会让你我有分歧,抚安你还会......对我这般吗?”
  他既然对是非有疑惑,说明其心底尚在左右摇摆。
  可沈辜初心始终如一,遇到不利的人,她抛弃的态度只会让人绝望。
  所以真了解她的人,不必在阻碍她后还问什么回不回得去。
  沈辜斩钉截铁,回答之快甚至很不近人情,“不会。”
  刘玄淮的脸一白。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忽视了他眼里患得患失的痛苦,说:“我沈辜无需一心二意者的陪伴。”
  说话间,官衙前的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已见了影子。
  沈辜望见,忽然面色软和,拍着刘玄淮的肩:“怎么着,这私盐案是一定要办掉李持慎些势力的。即便你与我分道扬镳,我也不会如何。”
  “这些事情,我早习惯了。”
  说完,也到了衙门。
  她几步跃上了台阶,刘玄淮却停住脚步。
  很快,因为沈辜的到来,堂里堂外传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响,刘玄淮都能想到师爷等人苦巴巴的脸。
  午后,日光斜照在巍巍城楼上,反射出耀眼的雪光,天地宛若琉璃般澄澈。
  沈辜负手立在城墙上,面前一溜站开些灰甲披身的守卫。
  这些软脚虾城卫们,早在几年前沈辜就看他们很不爽快了。
  如今再看,还是这幅低眉耸肩的松散模样。
  从战场上回来的铁血将军容忍不了眼中每个兵的昏昏沉沉。
  于是简单休憩了下后,她便穿上鳞甲带着长缨枪来到城门。
  “站好了!”只是在这里站了一刻钟左右,队伍里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腰背更是坨得不成型。
  沈辜怒喝一声,起到的震慑作用却仅仅维系了不到半刻钟。
  她背后另外站着群从京里带过来的禁卫军。
  和孱弱低落的城卫们相比,禁卫们人高马大、锐目正色,绑腿紧紧地贴在他们肌肉如铁的长腿上,群英如虹,势不可当。
  沈辜率领着他们来城楼,在他人眼中完全是一时兴起之举。
  这位执金吾大人总是像个孩童一样,做这些出其不意的事。
  众人叫苦不迭又只能乖乖按照这个劣童说的做。
  譬如现在,谁能想到堂堂京城来的执金吾大人,会来城楼查看小小城卫们的守值情况呢?
  “你,出列!”
  沈辜亲自上手,把那个听见命令还左右张望的家伙提溜出来。
  “多大了?”
  城卫甲愣了愣,“二、二十五。”
  “老大不小了嘛。”沈辜眼睛弯了弯,“当兵几年了?”
  城卫甲抬头见这官长面目还算和善,突然被点名的惶恐无形中消散几分,语气不由散漫了些:“回您的话,我当了三年兵了。”
  沈辜笑了,转头往后看去,“队官,我记得你今年也二十五。”
  队官是位尤其精悍的士兵,一注意到沈辜的目光,他便上前两步,抱拳道:“回将军。是的,属下二十五岁。”
  “那么,你告诉我们这位兄弟,你当了多少年兵?”
  队官看了眼那个松垮垮的城卫甲,收回冷冷的眼神,道:“回将军,属下在成丰二十一年弃农,延丰元年当兵,延丰三年进的禁卫营。”
  “时间也不短了。”
  “是,将军。”
  “将军——”
  沈辜乜他一眼:“有话就说,在我手底下当兵还吞吞吐吐的?”
  队官一条腿猛地跪了下去,大声道 :“将军,属下请您收回刚才那句话。”
  沈辜询问地望了望他。
  队官立刻说:“这些军中败类不是兄弟们的同袍,我们不认他们!”
  此话一出。
  城卫们群情激愤,对队官言语中的鄙薄大感不忿。
  沈辜淳淳地看向队官后的禁卫们。
  “你们也和队官一样的想法?”
  有人点头,有人躲开她的眼睛,总之不说话,但态度已表明了一切。
  “既然如此,”沈辜用枪杆子点了点地面,示意队官站起来,“给你们时间,把他们练壮实点,练到兄弟们认同大家都是同袍为止。”
  “将军!这不妥!”队官大惊,“我们来此是保护您的,哪能分精力训练这些败类!?”
  “什么话啊,谁就是败类了?京里来的了不起啊......”
  队官丝毫不避讳他口中的败类们就在他咫尺之遥,在他们这些禁卫军眼中,奉和县的将士们或许根本不值得他遮掩行事。
  沈辜本是挡在两拨人中间的,听到城卫们的声音,让出道,两拨人没了阻挡,竟都操起了长戟,互相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你们京里来的兵就很了不起吗?为什么要这样骂人,我们又没怎么样你!”
  “就是看不惯你们拖拖沓沓的样子!丑死了,光让老百姓们看咱当兵的笑话!”
  “什么什么笑话,我们在奉和县当了多少年兵了,也没见人敢笑!”
  “就会吓唬百姓,当的逑兵,你们比土匪还像土匪!”
  ......
  骂战一旦开始,没有一滴唾沫是浪费的。
  沈辜抱着长枪,微笑着倚在城墙上看自己的兵和城卫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样大的动静多多少少吸引了城下过往的百姓注意,有人抬头看,却见一堆军爷和另一堆军爷吵了起来。
  如此滑稽之事甚少能遇上,于是有人开始驻足观看。
  久了,便有人咂摸出味道了。
  向周围人说出自己的看法:“一群兵争着谁更像兵呢。嘿,这世道。”
  两方人愈发失态,眼看就要动起手时,沈辜慢悠悠地握着长枪尾端,把人隔开了。
  “动嘴就动嘴,打架去校场上。光天化日就打,还真成笑话了。”
  禁卫军的队官听到这声笑意满满的劝阻,冷汗倏然就滑落额头。
  他方才怎么就没控制住怒火。
  这下遭了,在沈将军面前出这样的丑。
  太有失风范了。
  最重要的是,这不丢将军的脸吗?
  沈辜尚未察觉队官和一众禁卫军心里相似的弯弯绕绕,她喜欢这样的争吵。
  某种程度上讲,这场争吵是由她挑起来的。
  就是想看看奉和县城卫们到底还有没有血气了。
  若是被人如此辱骂尚笑嘻嘻无所谓,那么也无所拯救的必要了。
  她会直接换了这批兵,绝了他们空吃军饷不干事的侥幸心。
  不要说一方官管一方事,也无所谓越权。
  李持慎给的这个二品执金吾,权利在一众武将中着实是顶了天的大。
  吵架方毕,沈辜将长缨枪扔给队官,抚掌而笑:“好啊,既然谁都不服谁,本将军就给你们定个期限。”
  “十四日——嗯,还是二十日?”沈辜玩味地朝两边都看了看,“诸位有没有个能定论的?”
  “官长!我们只要十四日就好。十四日后您来看,兄弟们肯定让您大吃一惊!”
  城卫们首先出面的竟是最先的城卫甲,他眼中犹存怒气,说话时也恶狠狠地盯着队官。
  “好!”队官气笑了,“我倒要看看区区十四天你们能练出什么本领来。要是不行,就乖乖承认是败类好了!”
  沈辜满意颔首,“好啊,雷要打雨要下,本将军便拭目以待了。”
  队官恭敬地将长缨枪还给沈辜,因为她抬脚欲下城墙了。
  在离开前,她经过队官身前,对其低语道:“把那边那几个,就是没吵架的几人都剔除兵籍。”
  队官点头,又有些迟疑道 :“将军,十四天对他们......是不是有些严苛。”
  说到底还是从农民上来的兵,骨子里仍带着有关土地的敦厚。
  沈辜会心地拍着队官的肩头,道:“尘埃落定却想起心慈了,我的队官,你可不要小看他们。”
  队官黝黑的面皮有些泛红,他眼神闪烁地望了望将军白净的面皮,道:“对不住将军,属下刚刚太冲动了。”
  “当兵嘛,就得有点脾气。”沈辜和蔼一笑,接着往城墙下走。
  “慢点走,这么高的城墙。”
  低沉醇厚的男声,自带威严冷硬的气势。
  沈辜缓缓停住脚步,抬眼看向他。
  “呀,您怎么来啦?这么快就和我告别了?”
  宗端捏拳,“报复我昨天的狠话?”
  沈辜笑笑:“不是,正经问你。”
  又是这个笑。
  她为什么对刘玄淮梁诤那些蠢人,笑得亲近......偏对自己,若即若离。
  是因为他说这个世界虚假吗?还是因为他对周围人的厌恶与逃离?
  可是他也在大庚活了二十多年了。
  嘴上再如何贬低,人也算半个大庚人了 。
  沈辜连这也不懂的话,宗端抿唇,“我知道你要干什么,训导这些菜兵的事情给我做。”
  “不会耽误你吗?”
  妈的。
  如果可以,宗端想照着沈辜这张嘴狠狠......
  他平静地说道:“我忙,但也没死了。当朝还有人比我宗端更带得好菜兵?”
  沈辜哧哧笑:“好好,那就让你宗端来。”
  “队官——”
  队官立马跑来。
  沈辜指指宗端:“听你们宗副将的话,好好操练。”
  队官的目光有些怔忡,什么副将,宗端和他平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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