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那种让人无以言对的话挡回去,让虚尘真人面色发红,难以启齿争辩。
贺兰宴牵着顾眉的手,微微颔首,继续带着顾眉去认识其他的宗亲。
比起往日冷淡出尘,沉稳如玉的形象,今日却是多了几分轻狂如匪的嚣张。
到了元贵妃这里,元贵妃高傲地抬起下颌,“希望太子和太子妃能够长长久久。”
她的女儿如今根本不敢出昭阳宫,就怕被贺兰宴捉去打杀了。
也是,连亲娘宫中的人说打杀就打杀,更别说堂妹了。
绝不能让贺兰宴这个魔王登上皇位,否则哪里有她的皇子皇女的活路?
然而在元贵妃阴阳怪气的祝福下,贺兰宴道:“多谢贵妃。孤与太子妃定会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哦。素心皇妹这些日子如何了?她可要小心啊。”
元贵妃银牙紧咬。
从宫中出来,顾眉随着贺兰宴出宫回府,行走在宫道上,她回想着今日的经历。
皇帝心怀叵测,自己如同他的棋子。
静妃和元贵妃厌恶自己。
其他的皇后等嫔妃是笑面虎。
至于其他的宗亲各有态度。
顾眉不由地望向贺兰宴。
他走在她身侧,脚步平稳,目光平视前方。
“怎么。喜欢上孤的面容了?”
贺兰宴笑问。
第179章 不是我
漫长的沉默,是一场男女之间无声地拉锯。
他一双黑眸在光影下,挑眉看她,面上不见丝毫羞涩。
顾眉的心莫名地跳了下,什么叫,她喜欢上他的面容了。
他好像一直都撕扯着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薄纱,
不管从前两人再如何的亲密,现在能够走到一起,却是为了那个共同的利益。
可他这样说过之后,怎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于一些事情上,她能表现得冷静从容,可有时面对贺兰宴,她……
顾眉偏过头去,脸颊滚烫。
这样一来,刚刚在明月殿内感受到的深深恶意,被驱散不少。
贺兰宴看着一侧的女郎,阳光像是给她描上一层金边,耳边的那抹绯红让他不禁唇角上翘。
他有的是耐心,会将她一点点慢慢攻占。
两人之间若是相隔一百步,那就由他来走完所有的一百步。
“东宫的事务往后就都交给你了。孤接下来会很多事情要忙。”
顾眉听罢嗯了一声。
马车旁,在她提裙,踩着侍卫放置好的步踏要登车时,贺兰宴朝她伸来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扶了一把,助她上车。
顾眉低头看他,他神色平静,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看看四周,好多的人,顾眉只以为他在外面给自己留面子,也就自然地承受他的体贴。
扶着他的臂膀上了马车,钻进车厢。
贺兰宴随后上了马车,进车厢前瞥了眼身后站在宫道旁仿佛目送的豫章王世子贺兰臻,他敲敲车厢壁,示意车夫上路。
刚刚在认亲宴上,好些知道贺兰臻曾求娶过顾眉的宗亲,心头蠢蠢欲动想要看好戏。
幸好那些人知道收敛,否则今日他不介意开杀戒。
贺兰宴心头冷冷地嗤笑一声。
回到东宫,他将顾眉送回院子,收拾完毕后,向顾眉交代了声,告诉她,他另有要务在身,需要出门一趟。
顾眉刚刚歇下,头上的钗环还未卸下,想起袖兜里那张小乞儿丢来的纸团还未展开细看。
也不知上头的内容,这时说与贺兰宴听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贺兰宴说的是要务在身,故而她点点头。
“殿下的事更重要,妾先歇一歇,晚些等殿下回来有事要说。”
贺兰宴静默片刻之后,温柔地应道:“那孤尽快回来。”
心头揣测着顾眉说的有事要说会是什么事。
夜晚还能谈什么事呢。想来又是他们各自睡在何处之类的事。
贺兰宴抿了着唇,她怎么就一直将自己打包推开呢?
想到当日将那药丸给她,心头不禁懊恼。
三日醉的药效还不曾彻底褪去,若是没有那药丸,总能有个近她身的理由。
贺兰宴离开内院后,先去了书房,换了轻便的衣裳,随后步出东宫,骑着早就备好的马,离开东宫。
到了一处宅邸前,他留下侍卫,独自一人叫开院门,走了进去。
穿过前庭,到中院时,他停了脚步,立了片刻,最后,慢慢地将目光落在假山旁的翠竹丛里,压低声,轻斥:“出来。你躲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翠竹丛后,探出一个人影来。
赫然是刚刚在宫中见到的贺兰臻。
贺兰宴眼眸落在他的身上,冷冷道:“你叫孤来这里何事。”
贺兰臻视线落在他受伤的那只手上,问道:“刚刚在宫中就想问你,你的手怎么了?是在哪里伤的?这手伤着,你昨夜该不会没有与新妇洞房吧。”
他不说这个也就罢了,偏偏一上来就问道手伤。
贺兰宴将目光从翠竹上收回,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慢吞吞地道:“贺兰臻,前夜孤未死,叫你失望了吧。”
“要是孤死了,你就好再次求娶顾氏吗?”
贺兰臻诧异,是真的诧异,他惊讶地道;“贺兰怀信,你何意?我不懂。”
他连殿下的尊称都忘记说,失声叫着贺兰宴的名字。
贺兰宴却并未如他所愿地解释,而是继续朝屋内走去。
贺兰臻却不让他继续前行,赶上去将人拦住,“贺兰怀信。我的确很厌恶你娶了我也想娶的女郎。可再如何,也没那样卑鄙,去暗害于你。”
贺兰宴望着贺兰臻真诚的面容,好像听到笑话。
他拿出一物,丢在贺兰臻的面前,冷冷发声。
“阿臻,孤本以为你只是纨绔了些,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未曾想你竟如此心机之深。你看,这是不是你之物。”
贺兰臻看着面前的东西,那是把占满血迹的匕首。
这是当年他与贺兰宴打赌,耍赖赢来的。彼时贺兰宴意气风发,并不在意这些,他要也就给了。
没想到,今日出现在此情此景。
明明他放得很好的……
贺兰臻心中忽然想到什么,神色阴沉无比,缓缓地拿起那把被扔在地上的匕首。
“怀信。不论如何,我从未想过要你死。我很为你的归来高兴。也真心期盼你登上那至尊的宝座。”
“这事,我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若是没有,必如此竹。”
他走到翠竹丛旁,一手重重地劈下去,那力道之巨,令碗口粗的翠竹骤然断裂。
那粗糙的断口,尖锐地扎入皮肉,血立即洇红手掌。
贺兰臻却浑然未觉,朝贺兰宴颔首,转头而去。
东宫后院。
顾眉卸完头上的钗环,换了便装后,挥手让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从袖中拿出纸团。
展开后,上头空空如也。
顾眉看了又看,又对着日光和水影瞧了瞧,都没瞧出什么名堂。
难道是一场恶作剧?
就在她想要放弃,将那纸团扔掉之际,映芳从外头进来,瞧见那纸团,呀了一声。
“太子妃。怎会有这种纸。”
顾眉没有回答,只是反问:“这纸怎了?”
映芳看了看,又道:“太子妃可否将东西给奴婢瞧瞧。”
她道:“这纸奴婢从前受训时,上头曾给我们看过,言这纸看着寻常,但用水写字,到夜间都能看到光亮……是独特的传信方式。”
顾眉心头狂跳,拿着那纸走到屋子阴暗处,果然,那上头慢慢现出字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字迹实在太过熟悉,不说从前,就说前些日子,她就在顾家老宅看了许多手札。
那字,她一眼就能认出,是父亲的字迹。
难道父亲果真还活着吗?
第180章 告诉他
顾眉久久凝望着手中握着的纸团,那样熟悉的字,她绝不会认错。
细细回忆当年父亲下葬时的情形,当年的确是她扶棺回老宅,所有的丧仪都是她操办的。
她亲眼见着父亲的棺木落葬,堆土……
更不要说,当初父亲从昭狱中回来后,叫了她进去吩咐身后事,她亲眼见着父亲闭上眼。
可现在这纸上的内容怎么解释。
看起来是新纸,不是翻新的旧纸,也就不可能是多年前的东西重新拿出来骗她。
若是父亲真的还活着,那定然也是不自由的,否则绝不会用这种遮遮掩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式告知自己。
幕后之人看起来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不断地暗示自己父亲还活着。
后面必然会放出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大招,用来威胁自己。
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她要如何告诉贺兰宴,她父亲还活着的这一消息。
这一瞬间,顾眉整个人仿佛淋了一场雨,心绪湿哒哒的,连呼吸都染上惆怅。
顾眉艰涩地开口:“映芳。你留在我身边,效忠的是我,还是你的太子殿下。”
映芳似是不明所以:“殿下送奴婢到太子妃身边,就曾叮嘱过,一切以太子妃的意愿为准。”
她们这些被训练过的女婢身手不错,有些貌美的会派去做旁的事,只有如她这样的才会被留在东宫做侍女。
而她更加的幸运,被送到太子妃身侧服侍。
顾眉忽然松了口气,“好。今日这事我会告知殿下。你勿要多言。”
映芳自然点头。
这天夜里,顾眉坐在床头,等了贺兰宴许久,也不曾见他回来。
坐了太久,腿脚有些酸麻,顾眉起身时微微摇晃。
窗外漆黑的夜空,只有院中的灯笼照出一丝光。
今日是映月当值,她手中拿着披风给顾眉披上,习惯性的:“女郎。殿下许有要务,天色已晚,先歇着吧。”
顾眉有些为难,贺兰宴不回来,她就无法将父亲的是说与他听。
“我不累。暂时还不想睡。”
映月从前就知道自家女郎与太子殿下的纠葛,也见证过当初两人从陌生到成为有情人的时刻。
此时,只当是顾眉思慕贺兰宴,于是也没再劝。
顾眉在廊下站了会后,咬咬牙,叫映月提上灯笼往贺兰宴的庭院走去。
新婚第二日,贺兰宴不可能没回来,没有到后院来,那就只能是回去他自己的庭院歇息了。
山不来那她去就山。
东宫书房。
贺兰宴从贺兰臻私宅回到东宫后,已经走到二门处,眼看前头就是新婚院落,脚步一转又往另外给他准备的院子走去。
脑海中浮现的是出门前顾眉同他说的那句话。
有事要说,也不知是什么事。
他无法想象若是顾眉再次提及分床睡或是往后两人该如何相处的事,他会不会压抑不住心头的暴躁。
一旦压抑的凶兽释放出来,顾眉害怕得更远离,那该怎么办?
贺兰宴忍着急于回去后院的念头,转身走了。
等一等。等到她入睡了再回去。
到了院子后,贺兰宴挥退侍卫,无声地坐在交椅上,左臂垂落,用右手解开衣裳。
刚刚在与贺兰臻的推搡间,他左手的伤处好像又撕裂开。
也好。若是回去被顾眉看到,又要劳烦她包扎,夜色昏暗,她的靠近,带着馨香,他不确定能不能控制自己。
他单手解衣裳略有困难,渗出的血竟是与中衣连在一处,无奈,他只能找了把剪子胡乱地将衣裳剪开。
走到盆架前,扯下帕子打湿,擦拭着手臂上的伤,好不容易将那衣裳拨开,露出伤口的皮肉。
随即取出金疮药,刚要撒在伤口上,就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蹙眉间,他看了看屋角的刻漏,这样晚了,会有谁过来?
东宫服侍的人都知道,若是没有允许,绝不能靠近他的院子。
他往屏风后闪去,想要拿衣裳将自己裹住,奈何刚刚中衣已被剪破。
只能胡乱地拿起外裳往自己身上披,靠在屏风后将灯给熄灭了。
顾眉过来找贺兰宴时,内心其实有些忐忑,这么晚过来,好似一个捉丈夫奸情的妻子。
这绝不是她的本意。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里竟是没有一个侍卫看守,廊下门前也不见人,唯独屋内还亮着灯。
应是贺兰宴在里头。
她敲敲门,没有反应,里头的光却在此时灭了,变得昏暗。
是被风吹灭了吗?
顾眉抿唇,轻轻地推了推门,没有拴。
贺兰宴在屏风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屏风后,迟疑了片刻。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贺兰宴一把不留情面地将人一拽,掐住对方的脖颈。
“唔……”一声熟悉的轻呼。
贺兰宴立即松了手,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惊讶,内心里甚至涌动着受宠若惊的情绪。
他松开手,重新将烛火燃起,光照中顾眉手抚着脖颈,眼尾泛着水光。
“你怎么来了?”贺兰宴如玉的脸庞上满是疑惑。
这一瞬,从前的那些浑话根本说不出口。
实在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顾眉竟然会主动来找他。
顾眉咳嗽了下,手指揉着眼尾的泪光,“你没有回去后院,我专门来找你的。”
没料到会是如此一幕。
待眼目清明后,顾眉见到对面的男人竟衣裳不整地对着自己。
那衣裳好似穿了,又好似没穿,胡乱地披在身上,露出里头坚实的胸腹。
线条极为流畅,如同玉山般,一路延伸到裤腰之中。
在烛火映衬下,越发让人遐想。
顾眉指尖攥紧了衣裙,口莫名有些干,艰涩地:“我不是说了与你有要吗?见你不回,故而来找你。”
贺兰宴心突了突,刚刚那不相信有此等好事的心灭了灭。
若无其事地微笑:“是吗?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说。”
顾眉迟疑了下,她想早些说了,也好向他借人手追查幕后之人。
“不行的。”她急切的,“怀信哥哥……”
如多年前一般,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谁知衣裳只是披在肩头,一扯,掉落在地,露出整个光着的上身,还有他手臂上的伤。
“我收到信,说父亲还活着……”
急切的话音在看到他伤口渗出的血痕立即停住。